为孩子 我们成了“演员”为自己 我不想再演“戏”
讲述人：阿冰（化名）女39岁
单位职员柳州人
文字整理：今报记者韦黎
貌合神离的夫妻，本就累。如果为了孩子每天在演戏，更累。当我发现身边有不少这样的夫妻时，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最惨的那个。但是，我不想再自欺欺人地生活了，我想改变自己的轨迹。
1
两对夫妻，感情都不好
2017年的一个周末，我开车到柳州市汽贸园的一家4S店做汽车保养。
保养手续办好后，我准备进大厅休息。居然看到我的老公阿政从对面的4S店里走出来，走向我这边。
我和阿政只有一个孩子。如果周末我们都忙，孩子会被送到爷爷家让他们照顾。昨晚和今天早上，阿政都没跟我提过他要来汽贸园的事，我也没跟他说过我要出来干什么。我们之间已经麻木到连去向都懒得说、懒得问。
我坐了下来，开始吃自己带来的早餐。阿政走进了我所在的4S店。看到我，他愣了一下，然后问：“你也来保养汽车？早点跟我讲嘛。”
就在这时，4S店的一名店员从我身边经过，听到了阿政的话。店员好奇地问：“你们是朋友吧？”我和阿政异口同声：“两公婆。”店员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的表情分明在怀疑：既然是两公婆，居然不懂对方要来保养汽车，还来个偶遇。店员的表情让我尴尬，我随便说了个话题缓解了。
阿政说，因为没有提前预约，他的汽车要排在保养队伍的后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取车。我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于是，我们各自玩手机。他有时会起身去看店里摆放的新车，看完又坐回来。我们之间没有一句有质量的谈话。见我一个多小时里对他不理不睬，他只好离开了。
阿政一离开，我顿时轻松了。听着歌，不由得哼出声来。
隔壁的桌子坐着一个女人，她看上去百无聊赖。和她一起的男人，则在津津有味地看车。见我一个人，女子凑了上来。她叫阿薇。因为年纪相仿，我们很快聊开了。分别前，阿薇主动加了我的微信。
和我闲聊期间，阿薇和她的老公有过几次交流，但是他们都很敷衍彼此，眼神交流几乎没有。在我这个刚认识的朋友面前，阿薇居然大肆地抱怨她的老公不解风情、只会赚钱：“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这5个字戳到了我的心。我和阿政都是有稳定工作的人。外人看来，我们都是上班族，生活规律一样，应该很合拍。其实真实情况却是，工作之余我们一点共同爱好都没有，玩不到一起，也聊不到一起。以前我们还会为了某个问题争吵，后来连吵都懒得了，不愿浪费口舌。
我的车子保养好了，我准备回家。临走前我给阿政打电话，问他那边的情况如何。他说他的车也保养完了。我随口问了句：“要不要一起回家？”他冷淡地说：“你开你的车，我开我的车，干嘛要一起！难道一前一后开？周末不用带孩子，我们各自安排节目吧，我不打算这么快回家。”
我懒得再说话，于是挂断电话，准备自己找节目玩。
汽车还没启动，我收到阿薇发来的消息：“看得出，你和老公的感情也不好。”阿薇用了“也”这个字，由此可知她和老公的感情也不好。我随口问阿薇要不要一起找节目玩，她快速地答应了。
几分钟后，阿薇抛下她的老公，坐进了我的汽车。原来阿薇早就想离开，因为她的老公打算一整天都在汽贸园看车，阿薇对车没兴趣，我的出现让她看到了逃离的希望。就这样，我们正式认识了。
2
彼此厌恶，感情耗尽
我和阿薇一起吃了个午饭。她挑选的餐厅档次很高，菜点了很多，几个大汉都不一定能吃得完。阿薇却不觉得浪费有什么不对，因为花钱能让她的心情变好。我淡淡一笑，不好做什么评价。
阿薇问我：“你老公平时叫你跟他一起演戏吗？”我对阿薇的感觉很复杂。她的一些观点我很不认同，但是她提的问题总能戳到我心底的某个点，让我特别想跟她聊。例如这个“演戏”的话题。
回望我和阿政结婚十几年走过的路，我们有十年时间都在演戏。我也记不清从哪天开始，我们为了顾及孩子和长辈的感受开始演戏。但是我们都知道，我们演出来的那些恩爱，都是假的，都是违心的，其实我们的内心无比尴尬，但又不得不这么做。这就是为人父母、为人子女的无奈。
曾经，我和阿政会为演戏的事争吵。我怪他秀恩爱秀得太敷衍，如果表现那么差，还不如不秀恩爱。他也抱怨我要求太多，例如吃饭要他给我夹菜，逛街要他帮我拎包等等。这些不心甘情愿做的事让他特别不开心。后来，我们各自让了一步，恩爱继续秀，但都是做轻松、自然的举动。
因为秀恩爱，我们曾经被孩子问过：“爸爸妈妈，你们在大家面前那么恩爱，为什么回到家不是这个样子。”孩子当时年纪还小，他的问题惊到了我们。我赶紧向孩子解释，说我和阿政在外面很忙很累，回到家能少说话就尽量少说话，不说话其实就是休息。孩子似懂非懂，半信半疑。
在饭桌上，我向阿薇承认我和老公有时也会演戏。我用的是“有时”这个词，其实我们经常这样做，俨然已是专业演员。但是为了面子，我不想在她面前说实话。阿薇是大咧咧的性格。我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太多。可是我一说完，阿薇的话匣子打开了，然后再也关不上。她滔滔不绝。
阿薇说了很多她和老公“演戏”的事。
有一次，阿薇的老公带她参加一个饭局。他们穿得很正式。出门前，老公叮嘱阿薇，让她注意礼仪，千万别给他丢脸。阿薇铭记在心，连笑都不敢笑得太大声。谁知一吃完饭，饭局上的夫妻彻底放开了，有的搂搂抱抱，有的靠在一起唱情歌，还有一对夫妻无视他人数次嘴对嘴亲吻。
阿薇一直很守规矩，不敢太放得开。和其他夫妻的表现一对比，她和老公的感情似乎是最差的。阿薇咽得下这口气，因为她和老公的感情本就不好，这是事实。可是，她的老公咽不下这口气。
当大家秀恩爱秀得差不多的时候，阿薇的老公携她登场了。阿薇在前面唱歌，老公在身后搂着阿薇的腰，和她跟着节奏一起摇摆身体。他们合唱了《今天我要嫁给你》这首歌。唱到高潮时，老公甚至单膝跪下做求婚状，现场一片哗然。阿薇和老公都觉得很有面子，内心却无比尴尬。
“你猜，那次应酬结束坐车回家的时候，我老公跟我说了什么？”阿薇让我猜。我说：“猜不到。”
“我老公说演戏真累，还说我的腰太粗了，刚才搂着我的时候他有些反胃。我相信这些都是他的实话，他喝了酒，酒后吐真言嘛！可是他的头有点秃，还有口臭，这些也让我很恶心，我更加烦他。”
阿薇的一番话，说出了残酷的现实。我们都不是20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和小伙子了，我们的身材开始走样，面容也在变化，如果彼此不懂得欣赏，那就只能彼此厌恶。厌恶久了，感情就耗尽了。
3
冷暖自知，爱自己多些
和阿薇聊天，让我收获挺多。原以为只有我和阿政在演戏，其实不少人都在违心地做着这件事，我的境况还算好的。
我和阿薇相约经常见面，彼此取暖。
“取暖”这个词是从阿薇的嘴里说出来的。这个词用在我们身上，我其实不太认同。我认为，自己的日子过得不错，经济方面也很自由，我的生活并不冷，为什么要取暖？阿薇的生活看上去也很潇洒，唯一的问题是她和老公的感情不好，这样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会觉得冷吗？
那天吃完饭，我忙了一段时间。半个月后再见面，阿薇带来她的两个朋友。她介绍说，这两个朋友的婚姻也很不幸，她们同病相怜。果然，听完两个新朋友的讲述，我更觉得自己的境况没那么糟。
我们几个人成了朋友，大家经常一起玩。
1年后，一个叫雯雯的朋友和老公闹离婚。雯雯不上班，也没有什么技能，她不愿意离婚。可是，她的老公坚持要离。雯雯性格有些懦弱，她搞不清楚自己的老公是不是因为出轨了所以要离婚。我们鼓励她去调查这件事，她却胆怯地说怕被老公打，即使真相就是这样她还是不想离婚。
我们这群朋友中，只有两个人在工作，我是其中之一。其余的，有的陪老公白手起家，但一直是家庭主妇；有的嫁了有钱人，嫁人后就辞职了。我从不认为工作的女人就比家庭主妇强，工作与不工作，这是各自的选择罢了，没有可比性。但在离婚这件事上，不工作的女人相对被动很多。
有一次，我们一起到KTV唱歌。包厢的厕所挺小。两三个朋友同时去如厕，只能排队等。可是十几分钟过去了，她们还在厕所里。我和阿薇开门一看，她们竟然在厕所里抱着哭，倾诉彼此婚姻的不幸，倾诉人生的无奈与绝望。眼前的一切刺痛了我的心。那晚，我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
我和阿政的感情真的很糟糕，如果我们只是平淡如水，我勉强还能凑合。可面对他时，我已经开始绝望，开始后悔当初的选择。既然当初的选择错了，为什么不及时地停止重新再选择一次？婚姻不幸福，可以离婚。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任何人和事能阻挡我们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今年，我离婚了。
我永远忘不了，当我告诉阿政“我要离婚”时他脸上的惊讶表情。但他很快平静下来。他的反应说明了一切，在这段婚姻里，他也有很多无奈与不快，他也想过离婚。不久之后，我们领了离婚证。
离婚是我选择的路，因为这个选择，我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我从不轻易建议我的朋友离婚，因为婚姻是她们的，冷暖自知。我只希望，她们能够多爱自己一些，多听听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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