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难忘的中秋节
□陈罡元
为了给我们攒学费,父亲带着村里人去柳州打工,母亲则带着我和哥哥还有外婆在家干农活。
临近中秋的前半个月,多病的外婆的眼睛忽然看不见东西,我们把外婆背到县城的大医院,医生说要开刀治疗,还要留院观察。母亲叫我马上写信给父亲,要父亲把工钱寄回来给外婆治眼睛。信写出去十多天才收到回信,信里面夹了200元钱。
父亲在信中说,大伙的工钱还没有发,老板说等到中秋节让他们回家探亲时再一起发。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高兴得合不拢嘴。想到日思夜想的父亲就要回来与我们团聚,我开心得整晚都没睡着。
七岁的我,天天掐着手指盼着,父亲还有几天回来。等回来了,一定缠着他给我买好吃的,买新衣服,买又大又圆又香又甜的月饼。想到这,我的口水便情不自禁地溢了出来。
每天下午放学回家,我便倚在家门前的槐树下,仰着小脑袋,伸长脖子望着远方,看父亲是不是回来了。有时望累了,就趴在槐树底下睡着了。等到母亲干完活回来,大声地把我叫醒,说石子路下面有蚂蚁和虫子,要我回家去睡,我便立马又爬起来,继续盯着远方,直到暮色苍茫。有时,偶见远处人影晃动,便欣喜地跑上去,口里不停地叫着:“爸爸,爸爸!”走近一看,才认出是隔壁奶奶下来挑水,我伸出的小手便又戛然而止,狂喜的心稍纵即逝。
看见乡里乡亲,个个为喜庆的中秋节置办吃的,忙里忙外,而我们家,唯有等父亲回来。
八月十二,父亲没回；八月十三,父亲也没回；八月十四,父亲还没回。到了八月十五早上,母亲和外婆商量,要把家里的鸡拿去卖了,买肉和月饼。
下午,父亲挑着一担行李回来了。我以为是两大袋好吃的,便迫不及待地解开麻袋,里面除了旧衣服,就只有一袋黑黑的香蕉。我嘟着小嘴问父亲:“爸,你在哪儿捡了这么一袋烂香蕉,都不能吃了呀!”父亲惊讶地看了看,很惋惜地说:“这是我用仅有的5元钱在路上买的,没想到搭车被挤成了这样。”我继续追问父亲:“爸,你还给我们买了什么,有好吃的月饼不?有好看的新衣服么……”
父亲没回我,而是拉着母亲去厨房,轻声细语。原来,昨天他和工友们去问老板要工钱,老板却跑了。大家辛辛苦苦做了半年,没拿到一分钱,只好灰头土脸地各自回家。母亲听了,又气愤又心痛,说父亲太老实,让老板拖那么久的工钱,还帮他做事。
父亲是工头,村上人又是他带出去的,父亲叫母亲把家里仅有的积蓄分给了大家。那年,没有大鱼大肉,没有清香瓜果,只有鸡蛋和自家种的青菜,还有那袋黑香蕉和母亲用一元钱买的两个廉价月饼。
我们就那样吃着,乐着,小心翼翼地说话。晚上赏月,我拉父亲去看月亮,然后对他说:“爸,不就是半年工钱吗?你别再难过了,等女儿长大了,一定挣很多很多钱养你和妈……”
父亲笑了,眼里盛满泪水,而我却背着父亲,哭了。
每年中秋,我都会想起这段往事,想起父母,心里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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