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日志闲抄
□杨建
却原来,其名“澳洲火焰木”,满目朱红瓣蕊悬之,若焰势炙烈,在湛蓝空穹下,很炫,很个性。仿佛凤凰树、刺桐和红木棉综合而成。伫立于树下惟恐花焰掉落溅灼于衣上。早春见之,印象很深。
每次见到锦叶榄仁,枝柯上细碎稠密小叶如伞幅层层平展开去,远看,大有一种迷迷茫茫之风致。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别名:银叶子。此树甚美,昔日不知其名,心底未免觉之寂寞。
炎炎夏日下,蓦见行道旁紫薇盛绽,喜气之色。遂想起《紫薇斗数》,中国古老星象命理玄说,神秘不可解。书之紫薇非花之紫薇,乃星宿名,即北极星。
偶尔在路边,看到这细叶似竹的草木,很好看,询问一个学中药酷爱植物的朋友,她说:“是黄花夹竹桃吧!”查了一番,果然,其名很多,诸如断魂草、黄花状元竹、酒杯花等等,全株有毒,花色鲜黄而若深脚琉璃酒盏,觉得无花亦好,这叶亦好看。一直不喜欢夹竹桃,幼时看到的皆开粉红或冷白花,其叶甚暗碧,时时蒙了厚尘。对这种开黄花的细叶似竹的夹竹桃却是喜欢,开不开花无所谓,反正那叶亦足够好看。
今日见到大丽花。初知大丽花其名,却是很多年前读了昌耀那首诗《花朵受难——生者对生存的思考》。真是一首好诗。后来,昌耀因无法忍受病痛折磨而自尽,令人无限遗憾哀惜。这首诗里的女子——修篁,多美的名字,不知如今是否安好。
任何颜料画不出这一朵月季的红,它是具体的有生气的。等而次之,语言更是如此,难以描摹,尤见窘乏。从另一层意义而言,譬喻乃无法之法。如水红、酡红、绯红、茜红、枣红、绛红、殷红、珊瑚红等等,皆不能言达此花真实的红。
岁暮天寒,凉飔恻恻,慢行于成都街头,竟看到许多银杏,笔直。繁叶已金黄,满树暖色,映着整齐高厦,非常非常好看。小时我们大多读过郭沫若散文《银杏》,一直记得。郭氏其他不论,早期散文写得是真的好,尤其那些小品,简雅若画,含蓄慰藉。可惜未继。
胡兰成《今生今世》第一章“韶华胜极”第一节即名“桃花”,他辟头就说:“桃花难画,因要画得它静。”此话令人费解。桃花开时丛簇绚丽,如许热闹气,如何静得。不画桃花之艳,却难得的是画出其静。他其后又云:“桃花是村中惟井头有一株,春事烂漫到难收难管,亦依然简静。如同我的小时候。”或是答案。
快过年了。家里新添一盆海棠花和一盆倒挂金钟。缘也。花意盎然,馨芬迎春。
大概因为气候类同,本地栽植花木很多源自南美洲,三角梅亦算其中一种,但我不大喜欢它,甚至这个名字,比较喜欢它另一个名字:九重葛。有楚辞繁丽之气。其花瓣很奇怪,形如叶片,能清晰看到脉纹,薄如染色纸,凭觉几分艳俗。尤其炎夏,团簇堆叠繁开,仿佛火焰里再添烈火,沸油烹煎一般,有一股横蛮荒野气,但不知为什么,总让我想起“姹紫嫣红”这个词,自己不喜欢的花却联想到这么好的词,是非常奇怪的事。
熟黄灯色下,盆中蔷薇,腼红花开一朵,枝叶间春绿纷然,大有禅意耳。
春节才过,二月下旬,天气转晴回暖,空穹湛蓝若洗,木棉花在城市乡野各处艳开,朱赤丹彤,明耀枝柯。屈大均《广东新语》里叙写得最好。红木棉之名殊多,在汉为珊瑚树、烽火树,在明则为斑枝花,今呼攀枝花,或是音误沿习而来。
下午,浓云灰暗弥空,闷热,欲雨未雨,这个四月下旬第一天,窗台上,小盆栽仙客来开着花,心形叶碧亮,茎呈暗红,花片则淡然粉红,很薄弱的样子。
艳阳下寂寂行过,人家庭院外,蓦然看见那日本小红枫,可爱丛簇之叶,乃不禁念起秋色与雨。
坠落在草裀上的缅栀子,夏光里花色仍旧,不远处,似乎传来诵经声。
黯红墙角一隅,一株白梅,早已忘记是汉、六朝抑或隋、晚唐和民国了罢。墨绿一般瘦枝线条,画下古中国的幽芬,星星点点,韧而硬的幽芬,穿透无尽死亡,尘土星辰,无数你和我。它永不死亡。
在冬日,凋寒去繁,树实亦可为一景而观也。夜里忽然思及,鹤西曾撰有《落叶树》一文,简素而意致未尽。废名于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二十日所做《<琴>序》开首即说:“鹤西在柳州住了三年,这回回到北平来,下车他便来看一棵落叶树,因为他三年不见落叶树。我们平常总以为柳州的柳树比五柳先生庭前的树叶子总还要多,谁知多是多的,天下之秋乃不能有一叶之大块,则寒林之为游子相思树也宜矣。”鹤西先生大概渐为世人遗忘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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