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委屈报恩情
文字整理：今报记者韦黎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我曾受人恩惠，并希望以自己的方式回报。可是欠下的恩情让我做了一个不情愿的选择，以致于懊悔至今。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会做自己。
一段真实的过往，一个铭心的故事，让痛苦埋葬在时间的荒野，让快乐飘荡在记忆的每个角落……
讲述人：胡玲玲（化名）女34岁
暂时待业柳州人
记者热线：1307807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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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恩人做媒
我爸爸是个不争气的男人，他养不起家还到处惹麻烦。惹下的麻烦都是我妈帮处理的。替我爸擦屁股的事，妈妈从我出生开始，一直做到十年后他们离婚。离婚那天，妈妈哭成泪人，她说自己这些年太累了，即使离婚后的日子再辛苦，她也不怕，因为我和弟弟是她的精神支柱。
妈妈为了我们吃了很多苦，她的身体一直不好，重的体力活做不了，轻的活挣钱又不多，所以我们家的经济一直很拮据，说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毫不为过。杨怡是我妈认的干妹妹，妈妈让我和弟弟叫她杨姨。在我和弟弟看来，杨姨就是我们的小姨，比我们的其他亲戚都亲。
艰苦的日子过了两年，杨姨实在看不下去，她为我妈找了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我们家的经济这才有起色。此外，杨姨还托关系找到我妈的老板，让他多多关照我妈，所以妈妈的工作一直很顺利，这些都是托杨姨的福。那时开始，妈妈常跟我和弟弟说：“你们杨姨是个大好人，等你们长大了一定要报答她。”妈妈的话我们牢牢记住了，我把杨姨的好全部装进了心里。
我上初中开始，杨姨就夸我长得漂亮。她说，漂亮的女孩更应该把书读好，将来做一个内外兼修的女人。我确实努力地读书了。可是上天似乎没有给我读书的天赋，即使我很努力地听课、温习，可是每逢考试我还是考不好。最后，我只读了个中专。我心存愧疚，觉得辜负了杨姨。
杨姨安慰我，说有中专文凭已经很不错，接下来我应该找个好男人嫁了，这样人生就完美了。那年，我刚满20岁。杨姨单刀直入地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害羞地回答，说追求我的人有几个，但我都没有接受。杨姨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听说我没有接受一个追求者，她突然松了口气。
杨姨邀请我周末去她家里吃饭。我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饭局，于是欣然答应。可是她却叮嘱我穿得漂亮些。我有点懵。她却笑了。直觉告诉我，杨姨可能要给我做媒。我半喜半忧。喜的是，杨姨给我介绍对象，应该挺靠谱；忧的是，如果她介绍的人我看不上，杨姨会不会生我的气。
既然已经答应，我只能随机应变。不过，吃饭那天我没有刻意打扮，只以平素的样貌去见相亲对象。一进杨姨家，看到沙发上坐着她的大侄子黄历。我和黄历是认识的，不算熟。我环顾了一下，除了黄历，现场没有其他人会是我的相亲对象。难道我猜错了，杨姨没有做媒的意思。
我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上桌吃饭时，杨姨刻意让黄历坐到我的身边。我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饭桌上，黄历频频给我夹菜，对我照顾得很周到。以前，他对我还算客气，但没有现在这么亲密。他在饭桌上的举动，已经告诉所有人他喜欢我，大家都看着我们，好像在看一对已经确定关系的情侣。但是，我们根本没有在一起。这种鸭子被赶上架的感觉非常不好，我的内心是抗拒和不喜欢的。
2
被动接受他
饭后，黄历主动送我回家。
我拒绝了。杨姨的表情有些诧异，她不敢相信我居然会拒绝黄历。我在杨姨的脸上看到了失望。我实在不忍伤杨姨的心，于是主动转变态度，让黄历送我。黄历受宠若惊，马上启动汽车。
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就有能力自己挣钱买汽车，这让很多同龄人羡慕。黄历能有这样的经济条件，估计身边不乏倒追者。我们家的经济条件，黄历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在乎吗？下车前，我直截了当地问了他。黄历拉着我的手，说他们家什么也不缺，只要我愿意嫁，他随时可以娶。
刚相完亲黄历就提娶我，这么快的节奏我有点接受不了。我说要再想想，暂时还不能答应做他的女朋友。那晚，黄历答应得好好的，说会给我时间。谁知第二天，我和他在一起的事就传开了。
妈妈和弟弟先后问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妈妈很高兴，毕竟黄历的家境不错，我嫁过去肯定不会吃苦。弟弟虽然比我小三岁，可是他和黄历玩过几次，觉得他为人做事有点自私，而且身边的女人经常换。弟弟认为黄历用情不专一，即使结婚了也没办法对我做到全心全意。弟弟完全是从为我着想的角度看待问题，其他人则更加看重外在的东西，不顾及我的感受和未来。
我和弟弟深聊到很晚。他态度很坚决，不同意我跟黄历在一起。弟弟的态度对我的态度影响非常大。我原本就对黄历没有心动的感觉，既然他身上有这么多毛病，我对他更加没有好感了。
我不知道怎么当面拒绝黄历，于是选择给他打电话。可是，接电话的却是黄历的妈妈，她说黄历在房间睡觉，手机放在客厅，有什么事可以跟她说，她转达。我为难了，说稍晚再打电话。
阿姨不舍得放下电话，问东问西地跟我聊了好久，还说黄历非常中意我，如果我嫁到他们家，她一定把我当成亲生女儿。我被阿姨感动了。可我要嫁的人是黄历，不是阿姨。如果我不爱黄历，这段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我寒暄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杨姨的电话打来了。她高兴极了。她和黄历的妈妈已经聊过，得知我主动给黄历打电话，杨姨以为我同意了这门亲事，愿意跟黄历交往了。任凭我怎么解释，杨姨就是听不进去。她的脑子里满是我和黄历已经对上眼。最后，她提了房子的事。黄历的妈妈已经做主把他们家一套刚交房的房子拿出来给我和黄历做婚房，只要我们一领结婚证，房子马上装修。
杨姨是特地打电话来通知我：黄历的妈妈很开明，她坚持结婚后再装修房子，是为了让我装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无论我装什么风格她都支持。杨姨还强调：“这样开明的家婆好少见的，你要好好珍惜！”
原本八字没一撇，现在却“家婆”地叫上了，我和黄历的事越演越烈，已经难以收回。那两个月，我备受煎熬，极其被动。我没有勇气告诉大家我不喜欢黄历，更没有勇气去驳杨姨的面子。
“十一”长假将至，催婚的声音越来越多。连我妈都出动说服我：“下半年最适合结婚，要嫁就早嫁吧，早生孩子早恢复。”我的脑袋一团浆糊，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这门亲事，领了结婚证。
3
坚决离婚
新房装修要改户型。
开工那天，施工师傅抡着锤子敲墙，声音极大。这重重的巨响，瞬间把我从梦中敲醒。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黄历的老婆，即将和他开启新的生活。可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郁郁寡欢。
所有人都看出了我的不开心，但他们都猜不出是什么原因。杨姨提议：“黄历那么忙，陪你的时间少，平时是不是觉得无聊？如果无聊就赶紧要个孩子，有了孩子够你忙的，不会闲得瞎想。”
第二年，我真的做了妈妈。可我依然不开心。除了每天忙活孩子，我和黄历很少有精神上的交流，他每天在忙什么、都和什么朋友来往，我一概不知。我就像他的一个装饰品，摆在家里，聚会的时候带出去给大家看看，然后只剩照顾孩子的作用了。这样的人生已经失去自我价值。
孩子两岁那年，我和黄历的矛盾开始爆发。他无法体谅我的心情，总说我太内向。我抱怨他不顾家，不时发些牢骚。吵架吵到凶时，他开始对我动粗。最初是打我巴掌，后来是推倒我，再后来就是从身后踹我。每次我都伤得不重，因为看不出受伤，外人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但我清楚，那些巴掌和暴力，已经把我们之间本就稀少的感情都赶跑了。我开始歇斯底里地控诉黄历家暴。他却不以为然：“家暴是打到人去医院的，你就是脸红、腰痛，不算家暴。”
那些年，我对所谓家暴没有概念，我相信了黄历的话，也认为他的动粗不算过分，肯定算不上家暴。所以，我一忍再忍。尽管我们吵架、打架的事外人已经知道，杨姨也已经知道，但我从不提离婚。因为杨姨几度劝我，我和黄历已经有孩子，不看在杨姨的面子上，我也应该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忍过去，男人年轻时气盛，等年纪大点就知道收敛了，到时就是我享福的时候。
日子过得那么慢，黄历要等到什么年纪才会成熟、收敛？我苦苦地等待那天的到来。直到我怀上二胎，黄历一个粗暴的动作使我们的孩子没能保住，我彻底崩溃了。我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
谈判离婚那天，黄历的父母和杨姨都到了我们家。我的妈妈和弟弟也到场了。当着大家的面，黄历没有一丝悔过，满口都是指责我胡搅蛮缠、不理解他，还说二胎孩子流产都是我的罪过。谈判的结果是离婚。
要结束这么多年的婚姻，纵使我对这个男人没有感情，心却是痛的。黄历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好像结束对他来说是解脱。我一直留意杨姨的表情。她冷冷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绝情、不顾后果的陌生人，她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我已经豁出去，该碎的东西就让它碎吧，勉强维持已经没有意义。
如今，距离离婚整整一年。我的日子过得没有想象中的洒脱，也没有想象中的难。我和黄历的关系依然很僵，但和杨姨的关系已经缓和。同为母亲，杨姨已经能够理解我的决定，理解我为什么不惜辜负她的做媒依然坚持离婚。我有信心一切会变好，因为人生随时都有翻盘的机会。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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