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三月三”

柳州晚报 2019-04-13 12:47 大字

“三月三”一晃就过了,而1983年的“三月三”,让我记忆犹新。

为了能去香桥岩游玩,我跟父亲吵了一架,还差点动了手。

记得那天是农历的四月十五清晨吧,伙伴阿全跑到地头找到我,说我们也去香桥岩玩玩吧。在村里,我和阿全玩得最好。

去香桥岩,我也挺想的,但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家庭困难,父亲一直没给家里配置一辆单车。村里有单车的哥哥姐姐们早就骑车出发了,我只好打消出行的念头。

这下,经阿全一撺掇,我有点心痒了,于是,我就扛着锄头回家了。

父亲正在修理木犁,我把想法对父亲说了,父亲停下手中的活路,眼瞪得牛铃般大,“狂什么狂?家里活路都塞到门口了。” 父亲有句口头禅:“人狂有祸,天狂有雨。”父亲对年轻人的个性张扬特别看不惯。“去玩得饱吗?”“我就要去!”年轻人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你敢!”父亲随手拿起一截木棍扬了扬。也许父亲觉得他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变得异常暴怒。“我不管……”我抛下了一句话,转身向门外走。“哐啷”一声,父亲在10米处把木棍砸过来,差点打到了我。我和阿全趁机夺门而逃,身后是父亲暴跳如雷的怒吼:“有本事你就莫回来……”

这是我和父亲第一次公然对抗,打懂事起,对父亲很少当面顶撞,大多是逆来顺受。因为我知道惹父亲生气的后果。或许是生活压力大的缘故吧,父亲的脾气非常火暴,罚跪、揪耳朵、竹鞭抽那都是家常便饭了。

今天我居然不再惧怕父亲了,我不知道这个胆量是打哪来的。

我和阿全一路小跑,到3公里外的龙江小镇搭上开往鹿寨的班车,22公里车费0.55元。因赶时间,我们顾不上煮饭吃,出门前,我就在床底抓了几个红薯。于是我们就用手拍了拍灰尘,管他三七二十一,抓起红薯就嚼了起来。

大概8点多钟,我们到了车站,看见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挤到售票窗打听,售票员告知车票没有了,只有去门口等加班车。

在车站出口,我们看见有几辆军绿色敞篷“解放”牌大卡车开了过来,车一停下,司机忙从驾驶室跳下车来。他们手上拿着一块纸牌,纸上用毛笔写着“香桥——鹿寨”的字样,大声吆喝:“去香桥岩的来啰!车子马上开啰!”

众人一听到香桥的,一窝蜂涌上去,阿全一扯我衣角:“走!”我们两人随着拥挤的人群爬上其中的一辆汽车,每人收费8角。

敞篷汽车上是没有座位的,先爬上的人占据了车厢的三个边,后来的人在车厢中间没有倚靠,只能扎紧马步,神经紧绷绷的。不过,车子开起来,左颠右颠的,人群一会倒向左边,一会倒向右边,同时会发出“啊啊”的尖叫声。那时,不是你捶了我的胸,就是我踩了你的脚。换着平时,早就引发几十次斗殴了。

车子开得很慢,因为道路又窄又陡,路两边络绎不绝的单车大军,他们的方向直指香桥岩。这时太阳差不多正顶了,热烘烘的,拥挤的车厢变成一个火炉,我们每个人都是一身汗。

到了中渡,车子进不去了,路上的人流汇成一股洪流缓缓向前。一打听,这离香桥风景区还有9公里远。

这时已是中午,太阳很毒,我们就在路边折了几根黄荆枝扎成帽子戴在头上。但渴得难受,看见路边有卖茶水的。卖水的大多是老人,行头很简单:箩筐上放一面圆箕,用3寸高的玻璃杯装上茶水。一问价钱,吓了一跳:茶水5分,糖水1角。那时干一天活才一块多,这茶水却卖出天价了。我用舌头舔舔嘴唇,把掏出的钱又放回兜里。

那时年轻,走路速度快,大约半个钟头,我们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奋力挤出人群一看,发现路边有一个小滩头,河水越过滩头,形成道道水帘,发出“哗哗”的响声。我们顾不上许多,跑下河边,把嘴伸到水里喝个够。

过后才知道,这也是中渡的另一个风景点,有个好听的名字:响水晴岚。

河对岸山坡有一片褐色的石头,形态各异的箭矢刺向天空,这就是人们说的“石林景观”了。走着走着,青青的河流一下钻进茫茫大山不见了,路两边插满了五颜六色的小旗。我们想:香桥岩快到了吧!

香桥岩的洞口就藏在半山腰,坐东向西,洞口外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阳很大,温度又高,出门的人大多没戴斗笠和草帽,山上也没有高大的乔木,草丛、刺蓬、石堆后面都成为人们遮阴避暑的场所。因为香桥岩的洞口很小,仅容一人通过。又是首次开放,根本没有基础设施,入口又兼出口。虽有两名戴红袖章的工作人员在疏导,但进洞处还是排起了长龙。

大约过了半小时,见有一个老伯被人背了出来。一问才知道,老伯不小心被蛇咬了。我一听心有余悸,对阿全说:“我们不进去了。”阿全说你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既然到了这里,刀山火海也要下啊!我只有硬着头皮,随人流缓缓向前蠕动。

终于轮到我们进洞了。洞口不大,斜入地下10多米,原来根本没有路,人踩多了,更成了一条油光滑亮的路。我们攀着藤慢慢往下走,到了洞底。洞里凉飕飕的,把我的萎靡之气一扫而尽。我打量洞的四周:这是一个可容百十人的大厅,高约3丈,顶部结有石钟石乳,石壁上不停地有渗出的小水珠“滴答滴答”地打在地上,以致地上有点潮湿。向前走20多步,我们穿出了洞口,里面豁然开朗,我不禁暗暗称奇:一座天然的石桥凌空横跨两峡之间,气势恢宏,雄伟壮观。桥上蓝天白云,草木苍翠,蜂飞蝶舞;桥下浪花奔腾,鸢飞鱼跃,凉风习习。

香桥岩其实就是深深的峡谷,峡谷尽头有一翻滚着的巨大的闷泉,远听若雷,近闻若鼓。水拍打着岩石“啪啪”作响,水“哗哗”地奔流,穿过桥底遁入群峰之间无迹可寻。因为当时刚刚开发,许多景点尚未挖掘,约300米长的峡谷一下就走完了。旁边有人帮照相,每张5元,我们只好望价兴叹。

眼看太阳有点偏西了,我们打算回家。

说到回家,这是个问题,我们从原路返回,进的人出的人络绎不绝。我们经过茶水摊,发现卖水的实际上是在卖河里的水,一毛钱一杯水。幸亏我们机灵,捡了一个塑料袋,装了满满一袋水,以解路上之渴。

大约走了一个钟头,我们回到了中渡镇。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搭车,和其他人一样在路边干等。期间有汽车、手扶拖拉机还有牛车,我们一说到龙江,人家都摆摆手。好容易来了一辆往寨沙龙江的,我们喜出望外,快步跑上前去,司机却漫天要价:每人2元。我手里捏着还剩下的一块六毛五分钱,悻悻地退了回来。

怎么办?“干脆去我大哥那里住夜算了。”阿全说。阿全的大哥在长盛坳的华侨农场入赘,离中渡至少15公里。我们已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有迈开两条腿往家走。

大概是下午4点钟,我们先是沿公路小跑,后来越走越慢,最后竟走不动了。我们就在坡顶找一宽敞的地方休息。又饥又困,不知不觉,我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阿全一声尖叫惊醒了我,“看,有车来了!”我睁眼一看:一辆敞篷汽车晃悠悠地爬了上来,这不是我们坐过的汽车吗?我们一骨碌爬起身来,一下有了精神。待汽车爬上坡顶缓慢之际,紧跑两步,飞身一跃攀上了汽车的后板。

“找死!”从车厢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用手狠狠拍打我们的手。这人嘴角有颗黑痣,黑痣上长出几根毛,说话时那撮毛一抖一抖的,“下去!下去!”我和阿全整个身子吊在车外。我知道,寨沙大都是客家人,我就用客家话对他说:“大哥,我们实在走不动啦!搭我们回龙江吧!再说我们也是搭你的车来的。”“不行!我们半路还有人上车,快下去!”“大哥,那搭我们到长盛坳啦,我们给你钱。”阿全说。一听到钱,一撮毛不吱声了,我和阿全趁机翻上了车厢。

“看在大家是麻介佬的分上,收你们一块,不然,两块也不搭你们。”“是!是!太谢谢了!”虽然对一撮毛有点反感,我还是说了言不由衷的话。

过完九曲十八弯的长盛坳,一撮毛催我们下车了。华侨农场就在路边,那里有一排青砖瓦房结构的宿舍。阿全轻车路熟地找到他大哥的家。他大哥在农场小学当老师,估计那天在学校备课吧,6点多才回家。他见我们这副狼狈相,还以为我们遭遇了什么不测呢。

他热情地把我们让进房子,立即生火做饭。他对我说:“你是运麟叔的仔吧,你父亲是个很能干很了不起的人……”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赞扬父亲的话,我心里甜滋滋的。

当他知道我同父亲大吵了一架然后负气出走时,严肃地批评我太不理解父母的苦心了。他说:“哪个子女不是父母的心头肉,你父母今晚不见你回家,你父亲会急得一夜睡不着;你母亲会流泪到天亮……”说得我心里酸酸的。

那一夜,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脑子里老是浮现父亲和母亲的身影。我想了许多,直到临天亮时,才迷迷糊糊听到敲门声,原来阿全的大哥已煮好早餐等我们了。他对我说:“不是撵你走,快点趁早回家,你父母亲一定急死了。等下农场有车到鹿寨,你们搭顺风车走吧!”听了阿全大哥的一席话,我心里暖烘烘的。

当我辗转回到家时,见母亲正坐在闸门边的石墩上发呆,眼睛红红的。母亲见了我,眼睛闪出异样的光芒,然后抱怨我住夜又不讲一声,害得一家人担心。母亲对我说:“锅里还有昨夜的剩饭,你吃点等下去帮你爸驯牛崽吧。要种田了,田还没犁完呢。”然后一路小跑到门口的田垌,我听见母亲细长的声音:“运麟,阿贵回来了……”

霎时,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起来……

新闻推荐

失常男子持刀连劫数店 事发鹿寨县城土产市场,男子落网,未造成人员伤亡

今报鹿寨讯(记者王缉宁)4月11日,鹿寨县城土产市场内发生一起抢劫案,一名手持菜刀的男子先后进入几家店铺,共劫走200元钱。当持...

鹿寨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鹿寨县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

 
相关推荐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