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山落宿老叟家 阿纤出嫁配三郎

潍坊晚报 2021-01-31 08:38 大字

《阿纤》

(卷二十)

一位名叫奚山的高密人,做商贩买卖,来往于蒙山沂水之间。这天途中遇雨,来到以往经常住宿的乡镇时,夜已至深,遍扣店铺之门而无应者。正在檐下徘徊,忽然两扇门开了,一个老叟出来,请他进去落宿。老叟说:“我家其实并非卖酒饭的旅店,家里没多少人口,只有老妻弱女,都已睡熟。尚有隔夜剩下的饭菜,客人如不嫌冷,请随便吃点。”说罢进里屋搬来一张矮凳,请奚山先坐,又找来一张茶几摆好。奚山见老叟小步跑来跑去,不惮劳累,心下十分不安。吃饭过程当中,一位姑娘从内室出来,给他们斟酒。老叟介绍说:“这是我家阿纤。”奚山看这姑娘,约十六七岁,窈窕秀丽,风致嫣然;想到自己的小弟尚未结婚,便暗自有了主意,就询问老叟的籍贯家世。老叟回答:“姓古,名士虚。儿子和孙儿都已夭折,膝下唯剩此女……”奚山再问:“女婿谁家?”古叟说:“尚未议婚。”奚山听了暗喜。饭后,他谢过老人家的款待,说:“我有幼弟三郎,年十七岁,正读书学习,还不算愚笨顽劣。今想高攀老先生,联结一门亲事……”古叟非常高兴,回答他:“老夫其实是临时在这儿寄居的。我们一旦成了亲家,也就有了依靠,且请借我一间房屋,我全家搬去安身如何?”奚山答应了老叟的要求,然后盥洗,安睡。

奚山在外经商月余,返归乡里,在距村不远的路上遇一老媪,领一女子,二人穿戴都是素色。细一看,那女子好像阿纤。此刻女子也频频转头相视,同时拽住老媪衣袖,不知嘀咕什么。老媪问奚山:“先生姓奚是吧?”奚山点头称是。老媪突然哭诉道:“可怜我那老伴,已死于破墙之下,今日给他上坟,家里没人。且请先生路边少待,我很快就回来接你。”说罢,她母女进入树林。过了一会儿,老媪回来,此时路已昏暗,二人相偕而行。路上老媪再次向奚山哭诉:“这地方人情不善,我孤女孀妇难以度日。阿纤既已是你家媳妇,不如早日跟你回去,与三郎完婚。”奚山赞同老媪的主意。

到了古家之后,老媪点上灯招待客人用饭。她告诉奚山:“我估计你最近就要回乡,赶紧把家藏的粮食卖掉了,如今仅存二十余石,还未给买主送去;这儿往北四五里有个村庄,村中头一个门,有叫谈二泉的,那就是买主。劳烦你用你的驴子先驮一袋送去,就说南村古姥姥要用这几石粮食做路费呢,再麻烦他赶着牲口将其余的运走。”奚山按老媪的嘱咐找到谈二泉,把事情说明。很快就有谈家的两个仆人,赶着五头骡子来到古家。老媪单独引领奚山找到藏粮的地方,原来是个地窖。老媪让奚山下窖,拿着“概”(注:古时量米麦刮平升斗的器具)用斗装粮,她在上面发放,阿纤负责验收。五头骡子往返了四趟,方才运完。老媪收了卖粮的钱,然后收拾行装,跟随奚山东去……

奚山回到家里,将上述情况禀告父母。父母喜滋滋与古媪相见,并收拾出一套宅第,让亲家寓居。然后卜选吉日,为三郎完婚。古媪则为女儿置办了很全的嫁妆。且说阿纤进门之后,一直寡言少语,有人与她说话,总是面带微笑。她白天晚上纺线织布,不肯停歇,奚家所有的人都怜惜她,喜欢她。但阿纤却很谨慎,她叮嘱自己的丈夫:“你去对大哥说,若经商再走西路,千万别跟外人提我们母女的事情。”

阿纤原是耗子精夫妻情笃月重圆

阿纤在奚家已经住了三年,这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富裕了。奚三郎也“入泮”进县学了。看起来一切都那么美好,可谁料天有不测风云。

话说有一天,奚山在旅途中住宿古家过去的邻居,偶与主人闲谈时,提起了当年在古家借宿的旧事。不料主人说:“客人记错了吧?我这东邻,是我伯父的别第,三年前租客都曾看见过怪异景象,所以都搬走了,房子也就长期空着,怎么可能有人收留你呢?”奚山闻听,大为惊疑。主人又说:“此宅一向空着,十年来无人敢入。有一天,房的后墙倾倒,我伯父前往探视,只见一只猫大的巨鼠,被石头压住,露在外面的尾巴还在摇动……大家都怀疑它是妖精!”

奚山回家后悄悄告知家人,他怀疑新妇并非人类,心里为三郎担忧。可是三郎对大哥的怀疑毫不在意,与新妇恩爱如常。然而奚家人对新妇的猜疑渐渐多了起来。阿纤有所觉察,对三郎说:“我嫁给夫君有几年了,论妇德不曾有微小的过失。想不到如今你竟不把我当人看待,那么就请赐给我离婚文书,你再择良偶吧!”说罢泪如雨下。三郎安慰她说:“我区区寸心,你早就知道。自你进门,我家日益丰裕,人都说福泽因你而得,不会有人说你坏话的!”阿纤说:“你无二心,我当然知道,可是堵不住众人口舌。恐怕总有一天,你会把我像‘秋扇’一样抛弃了……”三郎再三劝慰,阿纤的心情渐渐平复,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然而奚山却未解除对阿纤的疑忌。他找来一只善于捕鼠的猫,想看看阿纤会有怎样的反应。阿纤虽不怕猫,却蹙眉不乐。此后某个夜晚,她对三郎说,自己的母亲病了,想回去照看一下。天亮后,三郎前往古媪住处探视,发现室内已空无一人。他极度惊骇,遂派人沿四方道路寻觅,皆无消息。从此后,三郎心中忧郁,寝食俱废。不过他的父亲和哥哥却以此为幸,轮流安慰他,还打算为他续婚,可三郎一直郁郁寡欢。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仍然没有阿纤的消息。哥哥和父亲便互相埋怨起来。奚家不得不花大钱为三郎买妾。即便如此,三郎仍对阿纤念念不忘。

又过了几年,奚家渐渐贫穷了,全家人开始怀念阿纤的好处了。此时三郎的堂弟奚岚有事到胶州去,途中绕道住宿于表亲陆生家里,晚间曾听到邻居有哀哀的哭声。返程又住陆家,再次听到了邻居家的哭声。于是心下生疑,向陆生打听邻家何故哀哭?陆生告诉他:几年前有寡母孤女租住于此,上个月寡母去世,孤女举目无亲实在可怜。奚岚问此女何姓?陆生说姓古,奚岚闻听大惊失色:“哎呀!原来那是我嫂子啊!”当即前往邻家敲门。稍顷,有女子擦着涕泪出来。奚岚从门缝里认出那正是他的三嫂,便大喊:“嫂嫂快开门,我是你叔家乳名叫阿遂的弟弟啊!”女子闻言,忙拔掉门闩,将奚岚迎进,向其哭诉悲苦。奚岚安慰她说:“我三哥一直想念你,他很痛苦啊!”当即就要租车,带嫂子一起回家。阿纤却哭啼道:“早先因为不把我当人看待,才跟母亲隐居到这儿来的。现今又要回去依靠别人,谁不拿白眼看我?若真想要我回去,就须与大哥分家单过。不然,我就吃毒药寻死罢了!”

奚山回到家里,向三郎讲述了阿纤的情况。三郎急忙连夜奔驰找到阿纤。夫妻相拥,伤心落泪。次日,三郎向房主告辞。那房主姓谢,是个监生,因见阿纤美貌,早想纳其为妾,故此连续几年不收她的房租……现在他提出将几年的房租一并结清,企图以此刁难奚家。奚家并不富裕,一时无力筹措许多银钱。三郎为此忧心如焚。这关口上,想不到阿纤却说:“这有何难?我有办法。”说罢,领着三郎去看她的粮仓。那仓里约有三十多石粮食,看来偿还租金绰绰有余。三郎很高兴,当即通知谢家来拉粮食。然而谢监生说:我不要粮食,只要银子。阿纤不由地叹息说:“哎,这都是因我引起的祸端啊!”她将谢监生欲纳她为妾的阴谋告诉了三郎。三郎勃然大怒,就要到县里告谢监生,却被陆生阻止。后来,陆生出面将粮食卖给乡亲,收起钱来偿还谢家。债务既清,再用车子送三郎夫妇回家。

三郎回到家里,向父母如实禀告了阿纤的想法。随后与奚山分家,各过各的日子。阿纤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连日雇人备料忙于建造仓房,可当时她家里连一石粮食都没有。大家都觉得这事奇怪。然而过了一年多,人们发现她仓房里贮满了米粮。又过了几年,奚三郎家已经非常富裕了,而奚山呢,却贫穷得厉害。这时候阿纤把公公婆婆接了过去供养;不仅如此,还时常拿出钱或粮食,周济奚山大哥。三郎当然高兴,夸赞阿纤说:“你可真是不念旧恶的人啊!”而阿纤回答:“大哥呢,其实是爱你这个弟弟的。再说了,如果没有他,我哪有缘分认识你奚三郎啊?”

这之后,奚家没再发生怪异的事情。

赏读笔记

《阿纤》里的“精灵”是老鼠。老鼠在现实生活中对人有害,以致20世纪中期曾被列入“四害”之中,但奇怪的是,它一旦进入文化领域,却又变得相当可爱。远在西方的“米老鼠”暂且不说,就说我们潍坊,“老鼠嫁女”多少年来一直都是年画、刺绣、剪纸、布玩具创作的重要题材,而“小老鼠上灯台”这首儿歌,也曾伴随着一代代潍坊婴孩进入甜美的梦乡。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就是这些婴孩中的一个。莫言曾经说过,小时候他经常听高密老鼠精的故事。

《阿纤》的开头,奚山晚间投宿,所有(人经营)的旅店都将他拒之门外,(鼠精变的)老叟却把他请进家里。笔者初读《阿纤》,老叟家的桌凳都是短足,而且饭菜是凉的却无法加热(“苦无烹瀹”),觉得不可思议,其实这恰恰适合鼠洞的环境和老鼠吃冷食的特点。再后来,老媪卖粮等诸多细节,作者的描写似琐碎、啰嗦,但那些文字又恰恰暗合了老鼠的敏感、警惕、细心和勤快。鼠们的一生都在和粮食打交道,而积蓄是它们与生俱来的本领。理解了这一点,蒲松龄大师的文字也就读出点味道来了。

阿纤美丽、善良、勤苦、耐劳,虽和蔼待人,低调行事,但关键时候也能坚持原则,厄难临头也不屈服丧德。她是老鼠吗?不是。其实是古代农村妇女完美而无可挑剔的艺术形象。至于“陪衬”她的那个大伯哥奚山,虽然一度加害于她,但那是建立在对弟弟三郎爱的基础上的,因此可以原谅。阿纤最后对三郎说的那番话,含义深邃,也是点睛之笔。

从“人文”的角度来看,“老鼠”身上体现出的吃苦耐劳勤俭节约的精神,在今天仍有积极的教育意义。具体到存储粮食这个问题,其实我们都应该像阿纤一家那样,不管丰年灾年,时时刻刻高度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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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水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沂水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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