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在“抢孩子”
王琳/绘
国庆假期，带着孩子回山东沂水老家，陪父母过节，关了手机，屏蔽一切信息。回来发现，一条“山东奶奶北京抢孩子”的信息，刷爆朋友圈：一开始大家关心抢孩子的到底是不是人贩子，后来讨论的焦点又变成“奶奶抢孙子到底对不对”。
有人将话题继续引申：在城镇化进程中，老人与子女长期异地分居，他们孤独，因为“隔辈亲”，他们“思孙心切”。这样想来，现实生活中，出于某些情感或需要，整个社会都在“抢孩子”。
情感纠纷下的“抢子”之痛
从当地警方披露的信息来看，“山东奶奶”抢孩子是因为“长期看不到孙子”，甚至“从孩子出生就未曾见过面”。更深层次原因是，儿子在北京工作，家庭纠纷不断，正与妻子闹离婚，妻子带着孩子，不让见面。
这种现象，相信很多人身边都有这样的例子。记者在老家的发小刘华前些年生意失败，与妻子离婚，虽说孩子判给了他，但由于长期在外打工赚钱还债，孩子事实上仍由女方抚养。
这次回老家，记者见到刘华的父亲时，他长吁短叹：“别看孩子在咱们村读小学，我却只能远远地看见，不能带回来一起过节！”因为只要一放学，孩子母亲便会把他接回邻村，不让见面。
“这就是由爱生恨，尽管让孩子与爷爷一起过个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改变不了孩子与母亲亲近的既定事实，但就是不允许。”刘华说，“这是报复。”
记得去年春节，刘华等到了大年三十，妻子还没有把孩子送回来。自家的孩子不能回来过年，这让刘华和父母颇为失落，过年的喜气也没有光顾这个家。第二天，他便叫着我和几个发小到前妻家里，想把孩子接回来。
刚到门口，刘华前妻便手持一根棍子冲了出来，带的伴手礼散落一地。女方认为，这是来抢孩子的！婚姻的不幸，不仅是男女双方的痛苦，遭受情感折(的还有孩子、老人。令人叹息的是，离婚率却在与日俱增。
在老家摆满月酒，孙女却没露面
很多外人看来美满的家庭，其实也忍受着异地分离带来的痛楚。
这次回老家，恰好赶上堂弟结婚，平时几乎没有见过的亲戚都来了，只可惜多是中老年人，年轻人屈指可数。大姑向我诉说：“这个假期，你大表哥没回来，明年过年，也不会回来了。”
大表哥在广西读的大学，念研究生又到了广州，之后就在当地定居了。今年春节，大表嫂怀了二胎，不适应北方气候，农村又没有暖气，一家人没回来过年。
到今年国庆节，二胎才两个月大，来回太折腾；明年春节，天气还是冷。“照这样下去，得三年见不到孩子，说不想，那是假的。”大姑自言自语。
前段时间，孩子满月，按照老家习俗，需要“剪头（记者注：理发）”，还有喝满月酒的仪式，孩子也没回来，众亲戚们在没见到孩子的情况下，吃了顿饭。饭菜倒是不错，但亲戚们忍不住说：“这是喝的什么酒啊！”
有人会说，想孩子了，可以自己去广州看看啊，但大姑有自己的顾虑，去得花路费，靠种地赚钱的大姑，舍不得；向儿子要钱，又张不开口，况且大表哥还有很多房贷要还。
培养出优秀的孩子，骄傲也孤独
老家沂水县院东头镇又被称为“沂蒙风情小镇”，旅游资源丰富，在各类广告中经常看到的荧光湖、天然地下画廊、地下大峡谷等景点，都在这里。假日期间，游客络绎不绝。但每当看到有说有笑的年轻游客，二叔都颇有微词。
二叔在县城做焊工，月薪六七千元，在当地工薪阶层中，收入不算低。对一些从农村考出去的“有为青年”以工作忙、压力大为由，不回家看父母，他无法理解。
我家周边总共四户，9个孩子，全都考上大学，被村里人称之为“状元窝”，目前都在外地工作，国庆节回来看父母的只有两个。
邻居家三个闺女，个个成才，老二还考上了清华大学的研究生，在家门口放了鞭炮，只是出国后，就很少回来了。老大在深圳，经常会寄一些保健品回来，要父母保重身体，但也很少带着孩子回来。老三在省内某城市工作，还能时常回来照看一下老人。
“人老了，也不图好吃好喝，就想看看孩子，孙子孙女。”邻居说，有时候感觉孩子太优秀、太有出息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现在连面都见不上，再出息对父母来讲，除脸上增光，说出去好听，又有什么用呢？
农村老人城里老人，都在“抢孩子”
其实，儿女出息了，也不能说没用，村里就有几个，把父母接到城市里“享清福去了”，顺便看孩子，享受天伦之乐。但几个月后，多数都回来了，原因是“享不了这种福”。
村里微信群里，也转发着这样的打油诗：左右为难，不知咋干。是主人吧，说了不算；是客人吧，啥活都干；是保姆吧，一分不赚，买菜做饭，搭钱不算；志愿者吧，没人点赞；是厨师吧，老吃剩饭；是采购吧，自己掏钱；是老人吧，没人待见，起早些吧，怕把人家好梦打断，起晩些吧，怕耽误人家吃饭……
老家的大娘去北京看了一个月孙子，便回来了，真实的理由是“根本吃不饱”：“咱是出力气长大的，饭量本来就大，儿媳妇却只给盛半碗米饭，那怎么能够；自己再去要，又不好意思，总感觉自己每天不干活，还吃这么多，不好。”
的确，在很多农村老人心中，看孩子根本不算干活儿。于是他们提出把孩子带回老家看，却遭到很多宝妈反对，我妻子便是其一：“放老家了，那不成留守儿童了，未来心智肯定受影响！”
在很多年轻妈妈看来，老人看孩子会溺爱，养不成好习惯；只有留在自己身边，才会逐渐建立感情，长大以后才会跟自己亲；但这又与老年人“隔辈亲”、渴望享受天伦之乐的天性相抵触。
在城市普遍的“80后”独生子女家庭中，“抢孩子”现象也常见。刘鹏和妻子都是独生子女，5年前刚生第一胎后，双方父母抢着“看孩子”，曾一度为谁看的时间多些少些而有怨言，最后两家协商好，“一家看半个月”。两年前，二胎生了一对龙凤胎。仨孩子太闹腾，两头父母又累得受不了了。
进入二孩时代，很多家庭又在为如何平衡好两个孩子而争吵不休。（首席记者刘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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