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时节 话秋雨

处暑，是秋天的第二个节气，秋雨连连，暑天就此止住。古人对于秋雨的描写，大多赋予哀愁。《诗经》里有风雨如晦、雨雪霏霏，诗的背景是战乱频发、民不聊生；唐宋以降，秋雨之愁漫流诗卷，似乎生活好了，愁苦也跟着多起来；到了林黛玉，近乎登峰造极，一首秋窗秋雨夕，郁郁沉沉，惹哭无数人。而专门写处暑的诗句，多体现了正能量，不愁。“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让人觉得秋凉似水、神清气爽；“气收禾黍熟，风静草虫吟。”是秋收的喜悦、坦然；写雨的，“疾风驱急雨，残暑扫除空。”处暑里，依然有大雨，急雨，甚至暴雨。处暑的雨，不同于酷暑里的雨，也不同于老秋后的雨，谁淋沐家乡更多的雨，谁就最熟悉最有发言权。我的家乡在鲁南的一个县城里，叫郯城，处在山东的最南部，两千多年前郯国所在地，国君郯子是孔子的老师之一，典出《左传》，案在《师说》。郯字偏僻，太多人不认识，看着就晕。位置可是不偏，山东的南大门，自古就是吴越入鲁的必经之地。还被称为山东的粮仓，足以自给，且足以助人。与名相依的是风调雨顺、旱涝保收。秋粮是大头，秋里恰如其分的降雨功不可没。鲁南的处暑节气，雨很有特色，雨里的景色也让人深刻难忘。鲁南的秋意，是在处暑的一场秋雨里萌生的。暑向风前退，秋从雨后来。这场雨人们无须倍加设防，是暴雨一定短暂，是大雨不过几天。雨的姿态也相对端庄，有韵律，有分寸，有把握。虽然也下得盛大，下得连绵，但是不急躁，不任性。更多的时间里是在缓缓地洒落，缓缓地浸润，缓缓地流走，没有灾害，没有恐惧。觉到天凉才是秋，恰雨夜落，而你又在丑寅时分醒来，窗外的雨正淅淅沥沥、郑重其事地下着，雨滴与树叶暗相触碰，清晰明婉；风悄悄地踱过去，径添一束缠绵。弥漫的凉，荡涤了睡意。雨水涓涓，思绪涓涓，一并流进远处的池塘，接应住那有一声无一声的蛙鸣……回味过往炎凉，不禁心弦一颤，顷刻泠泠然。处暑的一场雨后，随即拉开了成熟的序幕，农家作物初长成。城里人如无下乡徜徉的闲暇，那只好去菜市场感受。最突出的，是摊位上多了带着秧的花生，现摘现卖，玲珑饱满，甘脆清香，暖润着历夏萧弱的肠胃；干净黄嫩、形似迷你版芦笋的姜芽，散发着的轻微辛辣，是秋补的重要佐料；刚刚裂苞的韭菜花，是秋里最先亮相的鲜物，含蕴着秋里最别致最撩人的滋味，与鲜姜、黄瓜一起，只需些许精盐拌匀，就是一道摇荡味蕾的佳肴，置之大席，立博眼球。农家初期收成的心情，要与他们聊聊才能了解。他们起早奔赴田园，拾掇上市，兑现耕耘的收入，同时对比成色，评估最终收获的价格。他们的要价随行就市，真诚而活泼，即便市场上只有他一个卖主，要价也绝不畸高。对他产品的夸奖，就是对其劳动的赞赏，那油光剔亮的木杆秤一定会给你翘得高高的。

处暑里连绵几日秋雨，终结了动辄汗流的酷热，渐渐秋高气爽，人心也渐渐沉静。田野里氤氲迷蒙，一度江南风光。处暑的雨，是禾黍飘香的保障，是秋后待种的储备。这个季节的许多作物，正奔走在成熟的路上。水稻、板栗、大豆，都钟爱这样的天气，旱枣涝栗，豆子开花，桑沟摸虾。伴生的稂草已无碍大局，庄稼的丰歉亦大体可观。后续的时间，可放开手脚，结实灌浆，待到飞鹰祭毕百鸟、瑟缩蛩音收尽，满目便是无边的熟稔。处暑已过半，雨，还在隔三岔五地下。今年的台风叫“烟花”，大老远的也跑到了鲁南来。不知明年的台风会叫啥，不管叫啥名字，不管名字美不美，祈盼别给沿途带去灾害，莫负人间辛劳，好雨，总是知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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