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蒡之于我不只是植物
夏绪乾
又到秋牛蒡采收季节了。我试验后于今年春天推荐给菜农的、中国自主培育的牛蒡新品系种子田间表现极为突出:丰产又优质。种植户送来牛蒡给我尝鲜。我素炒牛蒡丝,爹吃后竖起大拇指称赞:“味道真不错!比日本鬼子的牛蒡种子强多了!还是咱‘公家’的能耐大呢!”
爹跟我那已过世的娘惯常挂在嘴边的“公家”就是国家。从我朦胧记事时起,爹娘就时不时地在我面前絮叨:“你的小命是‘公家’给捡回来的!”
爹娘回忆:1965年“小满”时节呱呱坠地的我,天生羸弱,久存于世的希望近乎为零。爹娘抱着我四处求医问药。可是,偏僻的农村,兜里瘪瘪的农夫,想要觅得名医求得良方,谈何容易?就在爹娘心灰意冷之时,省城医疗队响应毛主席号召——“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来到了我的家乡。医疗专家教会爹娘用一种中草药——“大力子”给我疗病健体。爹娘依言而行,我的身体居然神奇般慢慢变得强壮起来。
从此,“大力子”的字眼就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中、印在生命的辞典里。爹娘一次又一次耳提面命:“你要知恩必报!”强农报国的信念深深植进我的心田中。
20世纪80年代初期,体魄健壮、身高已达1.76米的我,被农业院校招录。这里得天独厚的信息、技术优势以及浩繁的农书,让在知识海洋里遨游的我对“大力子”有了更深的了解:大力子是菊科两年生草本植物牛蒡的干燥成熟果实……
农书中,“牛蒡的根富含人体所需的多种维生素及矿物质,可以作为蔬菜食用……”的表述最让我兴奋:何不利用牛蒡做菜,开发它的食疗养生价值?
我到野外挖来牛蒡根,央求厨师精心烹制菜肴。尽管厨师用尽煎炒烹炸各种技艺,然而我还是不得不承认野生牛蒡根作食材做成的菜品,实在称不上美味。难怪农书的编著者提及牛蒡的菜用价值时谨慎地选择了“可以”二字。
我从农业院校毕业后就职于县级农业科学技术推广机构。适逢改革开放国门大开,我受命接待了来华的日本年轻蔬菜采购商——山下芳弘。他带来了日本的菜用牛蒡种子。当这些种子在郯城大地生根发芽产出成品时,我再次品尝牛蒡菜品,顿感满口清香,与从前的野生牛蒡有着天壤之别。兴奋的我与同事们组织种植户实施标准化、规模化生产,不仅保证了牛蒡质量,而且提高了产量,使得营养价值极高的牛蒡在郯城跨界入列蔬菜,继而进军茶界,远销全国各大城市。
遗憾的是,我国牛蒡育种起步晚,种质资源不足,生产所需的菜用牛蒡种子一直靠从日本进口,价格相当昂贵,菜农的经济效益被种子掠去得太多。于是,我们力求用国产牛蒡种子替代日本进口。21世纪初,江苏省徐州市培育出牛蒡新品种应用于生产,可依然无法与长得特长,而且肉质脆嫩、香气较浓的日本菜用牛蒡品种抗衡。
2016年11月22日下午,神舟十一号飞船返回舱开舱仪式在北京举行。工作人员将搭载飞船遨游太空后的牛蒡种子转交给农业科研单位,助力科研人员缩短育种周期,很快就培育出了高产、优质、抗病的苗头性菜用牛蒡新品系。我有幸被农业科研单位吸纳为协助试验成员,得以第一时间分享最新的牛蒡新品系种子,试种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效果。继而,我于今春把牛蒡新品系种子扩散给了更多的菜农……
牛蒡,一种普通的植物。古时,人们对它的褒奖着墨不多；今朝,鲜有人著书立说赞之。而它之于我,不只是药食同源的植物,而是纵贯55年人生征程的精神支柱,铸就了一条融入躯壳与灵魂的永恒信念:我和我的祖国,一刻都不曾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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