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年 那 月

日照日报 2020-03-01 06:13 大字

闫艳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海边小村———安家岭度过的,那是一个环境优美空气清新的村庄。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个无比贫穷艰难的岁月里,我度过了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美好的童年时光。

我们家住在村的最东边,很偏僻。听母亲说那原先是一处极其简陋的用来看场的土坯屋子。当年父母结婚太仓促加上爷爷过早去世,奶奶无力为父母盖新房,花三百元草草买了这么一处连院墙都没有屋顶漏雨的小草房。在一个下雪的腊月,母亲跟大舅从临沂风尘仆仆坐车赶来,下了车披着麻袋步行了十几里地才来到了这个破烂的家徒四壁的草屋子里跟爸爸成婚。大舅看到如此的冰冷凄凉景象,流着泪坚决要把母亲带回,离开这个穷地方,但是善良的母亲生怕处在人生最低谷的爸爸受不了这个打击,硬是毫不犹豫留在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乡,嫁给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几乎没有一点感情的异乡男人。那时由于国家的荒唐政策,在临沂当教师的爸爸被下放回老家当起了农民。这就是母亲留下来嫁给爸爸的原因。

小时候,由于爸爸在外工作,母亲一个人辛苦操持着这个家。记忆中,她从来都是吃着最糙的饭,干着最苦最累的永远干不完的农活及喂猪喂鸡的家务活。当年的农村还没成立幼儿园,父母都忙得很,我和小我两岁的弟弟无人看管,天天跟野孩子似的在村里到处乱窜。我们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家东边的磨房,我们在那儿跟别的小伙伴疯玩。我从小就缺心眼憨乎乎的,经常受到小伙伴的愚弄,比如拿自己家的好东西(吸铁石)去跟别的小朋友交换一文不值的但在我看来馋涎欲滴的破烂小玩意儿,类似的事儿做了不少,只因为在儿童的眼中,自家没有的就认为是好的。

我们家门前及西面是一个大汪,水源充足空地辽阔,母亲利用这艰苦的有利条件,日日夜夜用铁锨培土在大汪的岸边栽上了树,这些树后来都长成参天大树,我们家的树是全村所有人家中最多的,我记得大概有近二百棵吧,后来这些成材的树被父母卖了相当可观的一笔钱。凭着识文断字的母亲的聪明劲儿及勤劳的品性,经过几年的整治,修葺了破房子加上勤打扫,我们家变得有模有样,家里拾掇得井井有条充满生气。

我小时候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赶海,我三天两头去海里挖蛤蜊、小蟹子、钉螺、蛏子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海鲜,将装着各种海鲜的篮子挎回家,迫不及待烧火煮熟,我和弟弟抢着吃,一会儿就吃得精光。那可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些事通常在父母回家之前就结束了,父母忙着工作八成是不知道的。那时赶海都是打赤脚,来回也得走上七八里地,在海里还要受太阳的炙烤,口渴得只想喝海水,有一次竟然饥不择食渴得从临近海边的一条淡水河捧水喝了。兴趣是最好的动力,再恶劣的条件也没能阻挡住我的三天两头去赶海的瘾。

我记得那时的大螃蟹特便宜,也就几分钱一斤吧。爸爸经常领着我到深海里去买螃蟹吃。拉螃蟹的地方特别远,每次都要步行大概十里,买回来回家煮上足足一大锅的螃蟹,我们全家四口人围坐在一起开吃,母亲是内地人一般不吃,爸爸领着我跟弟弟大嚼特嚼,那味道鲜美无比,到如今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同龄人中吃螃蟹最多的。

爸爸的黑提包带给我多少的快乐啊!那时爸爸好像是在镇上工作,早出晚归地骑自行车上下班。每当黄昏时分屋后响起清脆的车铃声,我便狂奔出来迎接他。我见到他的第一件事便是迅速从他的车把上抢下那个黑色的提包翻看,每次都不会失望,总能找到一些好吃的,比如糖块啦点心啦水果啦什么的,然后就是尽情地享受这些美味,全然不顾大人。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爸爸的黑提包承载着我的最大的幸福!

我家门前的那个大汪虽然是个死水潭,水面经常漂浮着一层肮脏的泡沫,甚至还有人往里倒垃圾。但在我的印象中它是多么美呀,一群群的鹅鸭在水面上游泳嬉戏,扑棱着翅膀嘎嘎叫着飞着。水里还有成群的鲫鱼鲤鱼等等,它们可以长得很大,我们那时吃惯了海鱼而忽视了河鱼也有它的美味之处,从没捕捞过。我生性拙笨,而母亲和弟弟则灵精得多,他俩三天两头会在清晨的汪边儿拾到夜不归宿的鸭子遗漏下的鸭蛋。我也试图有所收获,但十有八九是空手而归。我们小时候经常把这个大汪作为照相的背景,爸爸会洗黑白照片,经常在此给我们拍照。照片上那茂密的一丛丛的臭蒲显得多么令人神往,如同仙境一般。我真后悔由于几经搬迁没有把那些珍贵的黑白照片保存好。

小时候的生活是多么艰苦啊!那时的主食是地瓜干煎饼,嚼在口里粗糙难咽,吃的菜以青菜为主,肉只有在家里来客人和过节时才能吃得到。我记得每次家里来了客人,我和弟弟都是眼巴巴地盼着客人快快吃完,就等他们吃饱喝足后一撤席,我和弟弟则迫不及待地把他们吃剩下的美味佳肴一扫而光,心里的那个美简直难以形容。我还感到饱口福的时候就是不管我和弟弟谁过生日,母亲总会给我们俩每人煮上两个鸡蛋吃。那个年代,别家的孩子是得不到这个待遇的,因为他们家的鸡蛋都到了“鸡屁股银行”里了。

小时候我干的最多的活就是挖野菜和烧火这两样。挖野菜是我非常喜爱的活儿,觉得特有意思。母亲教会我认识各种各样的野菜,哪些是可以食用的,哪些是有毒的,我都分得清清楚楚。到如今我还认得各种野菜,什么车前草、灰灰菜、萹豆芽、灯笼菜、苦菜、荠菜、香草、水红等等。我把他们挖起来装满篮子挎回家喂猪喂鸡,亲眼看着它们吃得那么贪婪,我心中也是美滋滋的。每到春天,田野里的荠菜长得就跟人有意种上的那么多,我便挎上篮子去挖,沉甸甸地将荠菜挎回家喂我家那成群的鸡们吃,所以每年的春天就是我家的鸡下蛋最多的时候,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啊!可是那些鸡蛋基本都让母亲卖掉换钱了,平时一般不舍得吃的。荠菜是一种最好的野菜,除了喂猪喂鸡,人吃起来也是不错的,用来炒鸡蛋包水饺都是非常美味的。所以每年春天,除了用它喂家畜,我们全家人也经常吃这种野菜。

挖野菜是我童年极乐意做的事,但相比起烧火这件事我就觉得相当讨厌了。那时候的农村没有煤气灶,做饭都是用柴火烧的。每次母亲做饭时,都是由她掌锅炒菜,我来烧火。坐在灶门口,拉着风箱,不断地往灶膛里添着柴草,一坐就是大半天,这对一个六七岁的只知玩耍的孩子来说的确是件枯燥的事儿。只有到过年的这几天,母亲才赦免我不用烧火。所以在我童年的心里,过年是我最轻松自在的时候。烧火这样活儿是我童年最痛恨的事儿,但我偏偏躲不开它。最最让我受折磨的时候就是母亲每隔十天半月总要烙上一大摞的煎饼。那时农村的主食就靠天天吃这种坚硬粗糙的地瓜干煎饼,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白面。每次母亲和好一大盆的地瓜面放在烙煎饼的鏊子旁边,便吩咐我来烧火,由她烙煎饼。这种火最难烧,火烧得粗了,煎饼容易糊,来不及揭下来;火烧得细了,鏊子发青,煎饼会粘在鏊子上揭不下来,所以必须火候得当、粗细均匀才能跟烙煎饼的人配合一致。因为每次要烙十斤二十几斤的煎饼,所以我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地烧着火,一直等到煎饼烙完我的任务才算完成。等我直起腰钻出屋来,我已让烟熏火燎得蓬头垢面,如同糟了一场大难,久久回不过神儿来。这对一个贪玩的小孩来说真是一种酷刑,但现在想想这也是对一个人的毅力的一种极好的磨练!

小时候最快乐的事情恐怕就是过年了。现在的孩子已几乎品尝不到过年的激动心情,因为他们天天都在过着过年一样的生活。记得小时候一进入腊月离过年还有好多天呢,我和弟弟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盼着过年的到来。除夕节那天,母亲会把我几个大娘家的哥哥们叫过来帮我们家往墙上糊报纸,半天功夫屋子里就变得崭新明亮起来。糊完报纸还要贴年画贴对联打扫院子,经过这么一拾掇,家里顿时显得喜气洋洋,一派过年的新气象。到了晚上,一家人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看着黑白色的春节联欢晚会。我们家是村里第一个看上电视的,所以总有邻居们来我家观看晚会节目。我们家的小炕上坐满了人,来得晚的就倚着炕站着看,欢声笑语几乎要把屋顶掀起来。等电视节目结束,邻居们纷纷离开后,我们便开始睡觉,那时候也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我和弟弟从来在这一夜睡不沉,总会在大年初一的清晨五点前就起床了。我们激动地穿上从头到脚都是崭新的衣服,顾不上吃饭,直接就奔大娘家拜年去了。然后就是二大娘三大娘四大娘家一家家去拜年。在每一家我们都会得到几块糖果,喜滋滋地揣在口袋里,见着叔伯兄弟姐妹们就各自掏出糖果炫耀一番,比比谁拜年得的糖块最多。我奶奶有二十三个孙子孙女,偶尔她也会给我五分钱,我便拿了钱去街上买上一串糖葫芦,那糖葫芦红红亮亮晶莹剔透,吃在嘴里甜甜的酸酸的,可惜这样的奢侈是不常有的,记忆中也就那么一两次吧。

过完年,还没等遗憾佳节的快速离去呢,半个月后元宵节来了。这个节日带来的除了吃汤圆提灯笼的快乐,最令人开心的莫过于看烟火的欣喜激动。每个小孩手里攥着一大把滴滴金,跑跳着奔跑着一家家地串门玩耍,那股欢呼雀跃的劲儿绝对是空前绝后的。哪怕影视剧中再高明的演员也演不出当年那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快乐。我三大爷是干供销工作的,那个年代干供销是最吃香的。所以他家的好东西是不缺的。每到元宵节这一天晚上,我三大爷家的院里院外就站满了孩子们。只见我三大爷把买来的各种各样的大型的烟火放在高高的墙头上,用香烟点着,嗵的一声巨响,噗嗤,簌地一下飞上了天空,各种的绚丽无比的花型弥漫开来,每当要绽放开来的一瞬间,每个人的心脏就激动得咚咚直跳。随着绚丽烟花的美丽绽放,每个人不由自主惊呼起来,发出欣喜的激动的欢呼声。烟火是转瞬即逝的美丽的奢侈品,在那个年代也只有在元宵节这一天才能充分享受到。感谢我亲爱的三大爷,让我们这些苦孩子的童年充满了期盼及快乐!

小时候的事儿真是说也说不完,贫穷总是给人太多太多的回忆。逝去的岁月永不再来,但那段贫穷而快乐的美好时光让我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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