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尕藏才旦
路上
人生在世,没有不上路不在旅途的。我虽然出生在新中国成立前,但长在新中国成立后,亲眼目睹了改革开放前后上路、路上之两重天。我的老家在青海省同仁县,当年阿爸携我和二姐逃难到毗邻的甘肃省的拉卜楞镇,投奔大姐。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阿爸和二姐回家种地,而我留在拉卜楞镇生活、上学。1953年夏放暑假后,阿爸接我和大姐回老家探亲。我骑上毛驴,未走多久便浑身酸困疼痛,就像抽了筋、折了骨、散了架子似的。屁股也被驴的脊梁骨磨得蹭开了皮,流出涔涔血水来。两天下来,到老家屁股烧灼烧灼,不敢坐地。
返程更惨。秋收一过,殷实人家便会串联结伙,组成骡、驴驮队,把面粉、水果运到拉卜楞镇卖钱,再买回生活生产资料。那些日子,热贡至拉卜楞镇的路上人影络绎不绝。由于人多驮畜多,中途歇夜的瓜什则寺已无住处,晚上我们就露宿在深山老林的一面峭壁之下。到了后半夜,我们在驴骡才能辨认的羊肠小道上上路了。
还是家中的那头灰驴,只不过这次我被搁在驴背左面的背篼中了。背篼里蜷曲难受,迷迷瞪瞪中我昏睡过去。不知啥时候,屁股重重一蹾,疼得我龇牙咧嘴。但困意阵阵袭来,我又睡着了。后来听见耳畔有大姐的嘤嘤哭泣声、阿爸的急切呼喊声。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看,天色蒙蒙亮,我周围都是熟悉的面孔。原来灰驴夜里看不清路,打了个趔趄,背篼里的我便被弹出,抛在了草丛里,直到天色发亮,阿爸和大姐才看清背篼里空空的,便急惶惶地掉头寻我来……
参加工作分配到县上后,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马。常常要独立出行完成公务,而草原上的地形又常常相似,也没有标记,很容易迷路。如何在草原上辨识方向和路径?我最早的一位藏族领导曾教我记住:你走过一截,回头再看看身后的山包、山峦走向、色泽、形状是什么样,有什么不同,牢牢记住差异,那就是路标。
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还是茫茫草原,还是一座座山来一道道川,还是牛马的蹄印,羊群屙下的粪蛋蛋,就是没有一条自行车可行的小道,更不用说牛车、马车、汽车走的路。仿佛公路与草原绝了缘,现代交通抛弃了雪域高原。
有路还得有车,没车那路也就成了摆设,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车金贵得就像元宝一样,来往于草原和省城兰州的班车,几乎全是卡车,坐轿车连梦中都不敢去想。1958年秋,我被招到西北民族学院(现西北民族大学)预科上学,拉我们的卡车是从兰州租来的,敞篷,车厢里空空荡荡,无遮无拦,不挡风不挡雨。行李就是座椅,没有行李就只能蹴着蹲着。256公里走了将近十五个小时。
去也难,回家更难。1961年寒假要回家,汽车客运站内候车厅人满为患,连插脚之地也没有,我们只得在门洞一侧找了个地方,打开行李,准备夜里蹲守,起个大早买票。想不到票没有买到,压到枕头底下的干粮却不见了。那是三天的干粮啊!过了两天,终于等到一辆煤车。在临夏县一小店中歇夜,小客店只有炉子,不供应煤,小房子冷如冰窖。我们从车上抱下一簸箕煤生起炉子取暖。到半夜,我们煤气中毒了,但总算捡回了一条命。那个年代上路到处潜藏着风险。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上路难的状况还是没有大的改观,下乡调查、宣传、采访还是靠骑马,能坐上手扶拖拉机、履带式拖拉机那就算幸运。全县当时只有四辆车。夏河县是雪域高原东北部藏区人口最稠密的县之一,就这点交通家底。
改革开放的春风虽然姗姗来迟,但终究“一夜梨花遍地白”,我家乡的路啊,五彩锦缎般铺陈开去伸向四面八方,把草原装扮得花团锦簇,美不胜收。上路难、路上难成了昔日的破皮袄,抛进了记忆的旮旯中。那过去梦都不敢梦的夏河至热贡的跨省县乡公路,早修成了宽敞平坦的柏油大道,两天的路程一下浓缩成了一个小时三十分钟;乡间统统通了汽车路,村村都是硬化路,下雨下雪也不怕道路泥泞。草原牧户大半购有客货两用的皮卡车,搬圈转场再也不用骑马赶牛翻山越岭,辛苦跋涉数天了。串门购货那更是一溜烟的工夫。至于摩托,更是年轻人的时尚,几乎人手一骑。骏马如今只成了牧人的一种符号、装饰。当年买不到票,坐不上车的景象也如云雾被现代化吹得无影无踪。
上路难,路上难,往事如烟,却反衬了今日草原梦想成真的璀璨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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