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船竞发、商贾云集,数百年前截弯取直的京杭大运河聊城段沿岸有着鲜明的、隽永的商业印记。商业文明与农业文明在这里碰撞、交融 “江北一都会”的商业印记
聊城山陕会馆□ 本报记者 杜文景
穿城而过,是大运河聊城段的最大特点。北起临清,南至张秋,全长97.5公里。不足百公里的运河之上,船闸密布,两岸商埠云集,明清时期,聊城有着“漕挽之咽喉,天都之肘腋”,“江北一都会”等美誉。因河而兴,聊城见证了运河时代商业文明的变迁史……斗转星移,数百年激荡沉淀,不废江河万古流。时至今日,我们不禁要问,大运河给聊城留下了什么。
运河上漂来的一板“水豆腐”
八九寸的长条木板在水槽里涮洗干净,摆上“一小溜”乳白色的豆腐,再用卡尺均匀分切。一份临清“托板豆腐”呈现于食客眼前。
又名“水豆腐”,一则有“余杭客商北上,传至于此”一说,二则是豆腐本身颤悠悠、水汪汪,临清人把吃豆腐称之为“喝豆腐”。一份“托板豆腐”,乍看平凡无奇,单手托起,细细思量,与运河之上驶过的舟船竟有几分神似:托板是船,豆腐就是船上的货物,托举之手自然就成了翻着波涛的运河之水咯。如此这般,唤作“运河上漂来的一板水豆腐”也未尝不可。
临清“因河而生”。依托运河,两岸形成一块面积庞大的像玉带一样的城市,因此临清在历史上又叫作“玉带城”。据《明清史料·甲编》记载,当时“总计临清城周围逾三十里,而一城之中无论南北货财,即绅士商民近百万口。”在规模、人口和经济繁荣程度上都不亚于天津等全国性的一流大城市。
在临清,从早到晚、从繁华的商业地段到巷子口,随处可见手捧“托板豆腐”,吃得津津有味的顾客。运河钞关的巷子口,每天下午3点左右“王氏托板豆腐”传人王燕红会准时出摊。“祖上就是做豆腐的,传到我这也有将近一百年了。”王燕红边忙生意边说,“一天就卖一盘,多了也做不出来。”旁边的食客也跟着应和,“要是来晚了,准买不到她家的豆腐。”
与“王氏托板豆腐”的“守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运河活态的、发展变化着的特有属性。
临清境内,拥有两代运河,一条元运河,一条明运河。史料记载,明永乐十五年(1417年),因元运河北进卫河段地势落差较大,船舶通行不畅,开凿了新的明代运河。运河河道的改变,钞关等机构的设立,把临清的商业繁荣推至顶峰。
有记载,万历年间,临清钞关年征收船料商税银八万余两,而当时山东全省一年的课税银只有八千八百余两,只及临清钞关所收十分之一稍强。仅此一例,足见临清钞关地位之重。
明人有云:临清“实南北要冲,京师之门户,舟车所至,外连三边,士大夫有事于朝,内出外入者,道所必由”。
“舟车辐辏说新城,古首繁华压两京。”清代诗人贺王昌这样描写临清,足见当时其繁荣程度。受徽商等南来商人的耳濡目染,临清人的经商智慧自然也不逊色。
“临清是明清时期华北地区最大的贸易中转站。”聊城大学运河学研究院院长吴昕说,贸易中转不是生产型,运河兴盛时,当地的产业繁荣,随着运河的衰败,有些产业也跟着消失了。只有那些有内生力量的才得以留下来。“变则通,通则兴,放在今天来说,就是要依托自身特色文化的传承来做产业。‘变通’是最该传承的运河商业文明。”
从历史上看,商业文明是探险家的摇篮,需要勇敢、冒险精神。古有“变通”之临清,商业繁荣一时。而今不能总以怀旧的方式传承吧!
山陕会馆:包容发展的“镜子”
出临清,沿运河向南,60公里左右抵达聊城东昌府区。
聊城水上古城在东昌湖中,四四方方,宛如一张漂在湖面的棋盘;新城围湖而建,整体看可谓“水中有城城在外”。乘船行驶在东昌湖水面,水色、波光,光色间的倒影,无不荡漾着新时代的神采。古运河的踪迹却已难寻觅,探古巡游的游人也只能凭借想象去领略那曾经的风姿神韵了。
当年载重800石的运粮船在大运河上畅行无阻,时过境迁,聊城运河大码头历经沧桑,如今只能靠标识牌识别。据记载,乾隆皇帝从1748年到1790年共来聊城9次,有6次都是从这个码头上下船。当地有这样一个传说,有一次乾隆皇帝来到聊城,一个百姓去求见,侍从挡驾说“午睡”,这个百姓就到处大喊“皇上有旨,东昌无税(午睡谐音)”。事情一传开,乾隆只好默认。因为免了税收,到这里来的商船就更多了。在1912年津浦铁路通车前,东昌府的昌盛超过当年的济南府。
独特的地理位置,优越的交通条件,当时全国各地的客商潮水般地涌入聊城。以致使河中帆樯如林,舳舻相接;沿河两岸,店铺鳞次栉比,作坊星罗棋布,街巷纵横交错,商品琳琅满目,一片百业兴繁景象。彼时,各地商贾为联桑梓而祀神明,纷倾举资兴建山陕、武林、苏州、江西、赣江等八大会馆,成为特有的“商业文明”风景线。
其中,尤以山陕会馆为最。远看,琼楼玉宇,璀璨多姿;近看,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会馆建于清代乾隆年间,以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和亭榭楼阁的精美建筑而著称,至今仍为游人所注目。
山陕会馆是由山西、陕西的商人共同出资建造。“会馆主要有四大作用。”聊城市政协委员陈清义介绍,一是祭祀,具有庙宇的功能,用于凝聚乡土情结。二是合乐,同乡之间娱乐交流的平台。三是义举,在生意往来上相互帮助。要是有同乡商人客死他乡,要么送回故里,要么在“义地”埋葬。四是公约,制定行规,抱团发展,共同进退。
会馆院子当中的两棵古槐,已经五六百年的树龄,犹如相互搀扶的一对恋人,至今仍枝繁叶茂,生机勃勃;院内可见的石碑不下十块,有记载会馆商人捐赠款项的募捐碑,正上“流芳百世”四个大字,格外醒目;有公开会馆各项支出的列支碑,支出细到购买油盐的几钱几厘……山陕会馆不仅是历史上聊城商业发达、经济繁荣的见证,也是聊城商业文明中包容精神的体现。“尽管有记载当地人抱怨晋商徽商的商业竞争,但仍然能接纳他们,不论是哪里来的客商,都能在这里共同发展。”陈清义说,从古至今,兼收并蓄、宽广包容,才能真正的可持续发展。
码头商业中的“诚信义”
大运河名镇“南有苏杭,北有临张”,临张就是聊城境内的临清、张秋二地,是运河沿岸的大码头。明清时代,南北商贾汇聚于此,当地百姓也利用交通之便从事粮食、盐业贸易,发家致富,运河给张秋带来了无尽繁华。
如今的张秋镇,运河早已没落,只有两岸的垂杨柳默默注视着平静的河面,仿佛在追忆过去。78岁的张秋镇老人高明远,退休前是当地一所学校的校长,研究运河文化多年。“当时张秋商业繁华到什么程度呢,山西、陕西、南京这一带的商人还有安徽的都在这设有店铺,附近的州县在张秋都建有他们的会馆。”记者跟随高明远,沿着运河边走边聊,每到一处有他儿时记忆的地方,他总能讲上几个小故事。“虽然码头没有了,但商业文明中的‘诚信义’已浸入了张秋人的骨子里。”
山陕会馆里还有一块契约碑,碑文大意是:山西、陕西商人与聊城当地人的一份房屋买卖合同,所购旧宅子准备重新翻盖会馆,建筑面积要和原宅的面积一样,不会多占地。“既约束自己,也约束别人,说到就要做到。契约精神的核心就是诚信。”陈清义说,明清时代,大运河聊城段两岸的“关帝庙”有很多。在传统的民族意识中,关公不仅威武刚毅,也是忠信节义的象征。投射到商业领域,关公被尊为“武财神”,不仅是面对变幻莫测的商海祈求平安,更是对商业道德、儒商精神的寄托。
在聊城东昌府区的运河岸边,有一口“义井”。相传在清代中晚期,运盐的商船经常超载运输,后来政府设立了碍闸,对过往船只进行超载测量,为避免被罚,运盐商人多在测量之前就把多装的盐卖掉,实在卖不掉的就倒在运河岸边的丁家坑,长此以往,丁家坑的水变成了咸水。运河岸边一户姓刘的百姓,自己出钱在码头附近挖了口水井,无偿为过往客商提供淡水。后人为表彰他的义举,特立“义井”石碑。
古老的大运河曾把晋商的“讲诚实、重信用、求质量、以小博大”,浙商的“不以利小而不为”等商业文明带到聊城。诚信者,天下之结也。一言以蔽之,缺少深层次的文化支撑,商业的发展必将不可持续。弘扬儒商精神,对社会经济的发展意义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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