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跨省举报自己2次高考被顶替 其中一名顶替者系班主任女儿;山东官方调查组赶到杭州之前班主任曾“登门拜访”

新安晚报 2020-06-28 10:39 大字

作为重点高中理

科尖子班的学生,2次参加高考均名落孙山,是发挥失常还是另有隐情?23年后,老家在山东济宁的中年女子苟晶不再沉默!山东冠县农家女陈春秀被冒名顶替上大学事件持续发酵,苟晶6月22日向山东省教育厅进行实名举报称,自己曾在1997年和1998年山东高考中连续两年被冒名顶替,其中1997年顶替者是自己高三班主任邱老师的女儿,邱老师曾给她写过忏悔书。6月26日,身在杭州的苟晶向记者讲述了她的经历。

两次高考

苟晶出生在山东济宁农村,有两个妹妹,一家五口人靠种地为生。虽然家庭经济拮据,但父母支持三姐妹上学。“读大学是走出农村唯一的出路。”苟晶说。

初中毕业后,苟晶被保送至济宁市实验中学——当时全市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一份校友名录显示,苟晶是该校1994级一班学生,班主任为邱某。

1997年,苟晶参加了高考,然后就在家帮父母干农活。那个年代,家里没有电话。一天,她碰上隔着几个村子的同学说高考放榜了,于是她借邻居的自行车骑行10多公里到学校,看到大红榜上自己只考了500分出头。当时学校14个毕业班中有两个尖子班,学理科的苟晶在尖子班一班,她觉得自己的成绩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学校都上不了,我也不相信自己会考这么差。”苟晶所指的“什么学校”应是大专以上的学校。她告诉记者,自己平时模拟考试从未低过650分。

苟晶不甘心,二妹这一年初中毕业,决定辍学支持姐姐复读。“我觉得要是不读了,应该是我不读。”苟晶说,作为家里长女,她本应该更有担当,但她体弱多病,二妹体格好,主动做出了牺牲。“她说我出去打工也干不了重活,说不定赚的钱还不够治病的,那么只能她出去打工了。”

苟晶说,她和小妹成绩好,也是父母支持她们继续上学的原因。

复读那年,苟晶称自己的成绩在班里“又提上来一个档次,从来没掉出过班里前10名,每次模拟考都是650分以上”。她尤其记得,在第二次高考前的一次摸底考试中,她在整个任城区的排名很靠前。“具体分数记不清了,700分应该是有的。”

又一次高考放榜,又是500分出头!“这个结局无解。”苟晶说这是她当时涌上心头的想法,“我能确信我考试时的心态和发挥,不可能这么差。”

两个人生

2002年,苟晶的小妹在济宁市实验中学上高三。邱老师成了教导主任,尽管他不是小妹的任课老师,却突然流露出对小妹的关心。高三下学期的一天,邱老师拿了一些复习资料给她,询问她大姐的情况,还邀请她去他家里住。小妹委婉拒绝,但邱老师给了她一封信和500块钱,请她转交给大姐。

苟晶在2000年结婚,抱着孩子收到了这封信。“我觉得意外,这么久了老师还牵挂我。”苟晶打开信封,才知道自己1997年的高考成绩被老师女儿“用”了。

“他的文字中并没出现‘顶替’的字眼,只是说‘用’,他说他女儿成绩不好,天资没有那么聪慧,用了我的成绩去上了一个学校,也没说上了哪个学校,仅此而已。”苟晶回忆,老师在信中表达了自己的情感,“作为老师来讲,他内心也是很煎熬的,他向我忏悔……理解他作为父亲的心情。”

苟晶说,她看完信,感叹命运捉弄人,再想到怀中的孩子和即将高考的小妹,自己已经没有重回校园的资格,“我觉得我跟大学完全无缘了。”

小妹的高考更加重要。“是在小妹高考前夕给我这样一封信,如果我要是有什么动作,或者发出什么质疑的声音,小妹会不会和我遭受同样的命运?我们家好不容易,砸锅卖铁供我们读书了,已经覆没了一个了,如果小妹也是被这样操作了,我们这个家是不是连希望都没有了?”苟晶把信收了起来。

经多方证实,1997年确实有一个自称“苟晶”的女孩走进了大学校门。苟晶在多年后看到过某次聚会中,搀着老师的“苟晶”的照片,国字脸和她有些像。

苟晶说,她的同村好友去北京上学,曾经听说隔壁学校来了一位叫“苟晶”的山东济宁女孩,见面后发现不是自己认识的苟晶。

2002年,“苟晶”读完了四年大学。苟晶老家接庄镇收到一份“苟晶调任某中学教师”的档案材料,亲戚看到后找苟晶的父亲去看,却发现地址和照片都不对。父亲打电话给当时身在杭州的苟晶说了这件怪事,“他只告诉我,名字的确是我名字,照片不是我的照片,地址也不是我的地址。”

“这也是个谜。”苟晶说,这些年她在办理信用卡、身份证和各种资料时从未受到阻碍,也没有查到过重复的身份证号,“只能等官方给我一个解释。”

“苟晶”当了老师,至今仍叫这个名字。苟晶说,一位老同学在十几年前就告诉她,在其任教的学校里,来了个和她重名的新老师。

成绩之问

顶替者有资格当老师,苟晶复读一年只能去读中专。1998年,第二次高考落榜后,一份从未填报过志愿的录取通知书发到苟晶手里。那是湖北黄冈的一所民办水利水电专科学校,父母希望她去。“我父亲认为,读了十几年书也没个结果,总不能这样不了了之,要读个文凭出来。”

于是,父亲和苟晶坐着晃晃荡荡的绿皮火车,从济宁出发去黄冈。学校没有大门,学费每年6000元,但父母仍咬牙坚持供她上学。“非常扎心,每一天都是很煎熬。”苟晶说,晚上自习时,别人在学习,她在无声地哭泣。

中专学制两年,苟晶学配电,读了一年零一个月时,浙江温州的私营企业到学校招工,苟晶被选中。离开工厂后她到了杭州,然后结婚生子,从销售干起。

收到道歉信后,苟晶开始质疑第一次高考的成绩,并怀疑复读那年参加的高考是否也有问题。“第二次我觉得发挥得很好,会不会拿到的成绩也是假的?”

“可是我第二次高考电话查到分了。”苟晶满肚子的疑问:第二次高考时档案还在不在?那是真高考还是一场戏?自己的卷子是否真的被批阅和登记分数?但她可以确定,自己确实从教育局的电话查分系统中,听到了自己的分数。“所有的一整套天衣无缝的操作,肯定不是老师一个人能完成的。”

苟晶回忆,在1997年和1998年,她作为普通学生,无法得知和参与高考报名流程。“户籍资料在高中入学的时候提交过了。”每年高考前都是老师一手包办,她只会收到一张蓝色墨水笔迹、手写的准考证,而那个年代的身份证也没有芯片,照片模糊,女学生长得都很像。

不复相见

陈春秀被冒名顶替上大学事件曝光后,有媒体统计发现,2018年至2019年,山东有242人被发现涉嫌冒名顶替入学取得学历。山东省教育厅6月19日表示,无论是历史原因还是顶风违纪,始终坚持零容忍的态度,发现一起,坚决查处一起。

“借着这个风口,我也想要一个答案。”苟晶6月22日起发布微博讲述自己的经历,并上传了在山东省教育厅网络平台实名举报此事的截图。

第二天,邱老师就到苟晶接庄镇的老家,拜访她独居的母亲。临走前,邱老师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要塞给苟晶母亲,但被拒绝。其间,邱老师提起他在杭州有个亲戚,第二天就要去看望,要去顺便看看苟晶,并问起苟晶在杭州的地址。

苟晶从堂弟处听说此事后,“感觉后背一下子就凉了。”苟晶认为老师去找她母亲,目的是施压。随后,苟晶坐车躲到了朋友的工厂,没告诉任何人。

工厂的监控录像显示,6月24日12时28分,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开来,下来3名身穿白色短袖衬衫的人,其中一位老者白发苍苍。老者告诉门卫,苟晶的母亲是他表姐,他来看望苟晶,于是门卫放行。老者进到楼里,一边喊“苟晶”,一边逐层找人,找不到人就退了出来。13时01分,老者在工厂门前打电话,一脸愁容。

邱老师一行三人离开当晚,济宁市任丘区的调查组赶到,与苟晶相约第二天面谈。而自从调查组赶到,邱老师一行便不再出现。苟晶表示,25日调查组问话7个小时,邱老师默契地消失了。

记者自6月25日起,通过电话、短信的方式多次联系邱老师,但邱老师不接电话、不回短信。

“我一直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苟晶说,她明白邱老师作为父亲为女儿考虑的心情,但她希望老师明白自己也是一位父亲的女儿。苟晶说,他的父亲两年前病逝,在生命最后几天还主动说起了她被顶替的事情,表达了一阵愤怒。

“套用《甄嬛传》里的一句台词:‘愿死生不复相见。’”苟晶说,她决定不再见邱老师。综合《中国经营报》等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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