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仍是少年王洪金
山东聊城王洪金
脑子想了很久，微信也扒翻了半天，最终还是给在乐平教书的德发了信息：咱同学有在二中教书的吗？我有事咨询下。
随手把手机搁在脑后，确实是脑后，我在卧床休养，没一分钟，电话想起，陌生的号码，凭直觉是德打来的。
一点没错，是德的声音，我时隔二十五年后第一次喊他哥，是不自觉的喊。如今的我时常把“哥”挂在嘴边，可是亲口喊德一声哥，我能听出德有多激动和高兴。
德详细地问了我想办的事，并建议找和他比较熟的西去办比较合适，其实我和德还有西都是二中读书时一个班的同学。
高三那年，我一时兴起从理科转到德所在的文科十班，个子不高却也只能坐在教室的最后排，内心里满是落寞的自负。这时，前两排一个略显消瘦很白净的男生，漆黑的头发伏贴在额头作刘海状，露着微带黑渍的牙齿一脸笑意地向我走来……他叫德，我们都喊他“得”，一来因为方言里“德”“得”不分，二来喊“得”更契合我们对他的喜欢。
得和我一见如故，三言两语就让我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很快踏实下来，吃饭时，怕我生分邀我加入他的团伙；回到寝室，帮我把床铺安排到他内侧，我们缩在被窝里，望着窗外的星星聊远方和好看的女生；他比我大，从心里觉得他就是上天恩赐给我的哥。可惜的是，那一年我俩都毫无悬念地落榜了，但这丝毫没影响我俩的友谊。暑假里，我提着二斤点心骑着个破自行车，花费两个多小时穿越了大半个茌平去他家做客，叔还陪着喝了点小酒。那时农村孩子，除了考学，出路很窄，我俩又一次不约而同地重逢在一中的复读班。
彼时，他身边的老乡同学愈发多了起来，我们宿舍八个人，单是他们乐平的就占了半壁江山。我性子比较直，青春里的荷尔蒙也蠢蠢欲动，有时和他的老乡闹矛盾，他总是护着我说话。我有时私下里告诉他我担心被报复，他总是一脸的英雄：怕么啊，有我呢，不行办他！现在想来，也不知他瘦弱的身体哪里来的底气，竟陪着我安然的度过了紧张又努力的复读那一年。
1997年，我们又一次高中毕业了，他考上了聊城师范大专，我考上了青岛的大中专。在青岛读书的日子，我斑斓的梦想在世俗的校园里四处碰壁。在一个阴郁的天气，我坐上通往他就读城市的绿皮车，历经十多个小时，在傍晚我站在了他宿舍的楼下。德少有的飞奔下楼，带我在校门口喝了两桶扎啤，吃了一堆烤串，又带我去礼堂般的教室听中国古代文学理论。第二天，我醒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踏上了返校的列车，那些虚妄的诗和远方遁形在我们干杯溅起的泡沫里，一片狼藉，不胜唏嘘！
他大学毕业后去乐平中学当了老师，我先是回到家乡进工厂做工人，又回到青岛做报关员，两年后再一次回到家乡那个工厂做了一名销售员。2002年上半年，他在县城的东敬业酒店结婚待客，我赶去贺喜。他那天真是开心，好多我所认识的他老乡和同学簇拥着他，得是个好哥们，大家都喜欢和他在一起，在热闹的人群里，我有些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2002年年底，我就要结婚了。我兴奋地给他打座机电话，是我见过一面穿着大红裙子的嫂子接的，我问嫂子“得”呢？中午叫他来西敬业喝我喜酒，我要结婚了！嫂子说，我们今天要回娘家……
我不知道是怎么挂的电话，我后来也没问“得”那天究竟有什么事一定要去他丈人家而不来参加我的婚礼！那时，还没有手机，他找不到我，我也很快忘了他的座机号码！直到2018年我在同学班级微信群里看到他，他加了我的微信，要了我的电话，我却没有问他的电话。是不想问，不想问，心里放不下那个梗。
德说，是你找西？还是你把详细信息发给我，我再去找他？我说，你给他打个招呼，我再找他吧，别我记得他，他不记得我多尴尬啊。德说那行，那行，弟弟，我把他电话发给你。末了，德说，弟弟你混好了，这么多年都不给哥哥联系，不给哥哥玩了……不等他说完，我笑着抢白道，哥哥，你说清楚，是你先不给我玩的，我结婚的时候你们说回娘家！德说，我就知道弟弟是从那以后就不跟我玩了，那时也没手机，联系不上你，也没法给你解释，我后来打听了好多人，都说你混的很好，当了领导，你现在好吗？弟弟。
德的一声声弟弟，让我的心出走半生，又回到从前。哥哥，我还行吧，现在躺着和你说话呢，得躺两三个月，你要想我就来看我啊！
怎么了？怎么了！德焦急地问道。
没大事，逗你的，还是等我好了找你喝酒去吧！我又恢复一副尘世里的市侩模样。我不想借口腰椎“微创”一下就向岁月示弱，向“得”低头！
弟弟，你朋友圈里发的文章我都看了，真的想你。同事岩给我提起你，我就自豪地给他说，那是我弟弟，我们少年时就骑着车子串门，他来我家，我去他家！现在我们都四十多了，我比你还大三岁，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你，给我说你家的位置。时光好像没有那么快，昨天的“得”又浮现在眼前。
我把家给德哥说了，我相信“得”一定会来看我，因为我知道我们出走半生，归来一定还是少年的那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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