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慢火车”上的“花样年华”
□皇甫玉蓉（绵阳）
今年国庆期间，我参加绵阳市女摄影家协会凉山摄影采风之旅，乘坐了一趟穿行在大小凉山崇山峻岭之间的绿皮火车。
穿行在喧闹的绿皮车厢里，我不断环顾四周，突然眼前一亮，我看见了什么？原来是那些在喧闹声中安安静静读书写字的孩子们。
我缓缓靠近他们，试着与他们交流。有的孩子接受并同意我给他们拍照。有的则拒绝。一个女孩甚至抗议说：“我要保护我的肖像权！”
这趟绿皮车，就是往返于普雄和攀枝花之间的5633/5634次普快火车，穿行大小凉山，运程353公里，平均13.5公里就要停靠一次。是贫困山区群众特别是彝族群众出行和物资流通的便车，被亲切地称为“扶贫慢火车”。
赶火车的彝族学生们中，有的刚上小学，有的在中学读书，有的开始准备着明年的高考，有的已经跨进了大学校园。大多数孩子的父母外出打工，有的跟随着爷爷婆婆或外公外婆生活，有的是大的带着小的自己料理着自己。他们坐上这趟车早出晚归，往返在学校与家之间。
10月3日至6日，我们先后四次登上这趟车，零距离接触了车上来来往往的乘客，了解到沿途的风情和百姓生活状况，特别是孩子们的花样年华，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们第一次是10月3日从普雄上车的。普雄是始发站，刚上车时，人不多。走着走着，赶集的、走亲访友的、返校读书的学生们陆续上来，车厢里就热闹起来。上车的彝族同胞大都手提或背扛着的袋子。有的袋子又长又大，背袋人的腰弯得很低，看不见他的头，只见两只脚和往前移动的袋子。年龄大的彝族同胞穿着深色的彝装，中年彝族妇女的衣服绣有色泽鲜艳的美丽图案，佩戴着各种首饰，有的拿着手机看抖音刷微信，十分抢眼。青少年基本都是学生，他们的穿着以校服、运动服为主，很少穿彝族服装。
我和这些学生们聊天，他们有的开朗大方，有的腼腆害羞，低头少言。但他们的眼睛都是清澈明亮的。
问及他们对未来的设想，有的想也不想就会回答你，有的则要想一想，头一歪再回答，然后就裂开小嘴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孩子们最向往的职业是“老师”“医生”，也有想当“科学家”“艺术家”“警察”……
我问他们想不想爸爸妈妈，孩子们语塞了，刚刚还有的满面笑容，一下就散去。不过仅片刻他们就答：“想！但是爸爸妈妈打工就是想为了我们好好读书啊。”然后摇摇手中的手机说：“我们会常常跟他们联系的。”笑容就又回来了，小白牙也就又露了出来……
车在崇山峻岭中穿行，有数不清的隧洞。一路上停停歇歇，站大站小，总有人上上下下。望着下车人远去的背影，就感觉他肩上扛的背上背的是生活的期盼和生活的诗意。
我不停地在一节一节车厢里穿来穿去，观察着这些少年。
有不少孩子，挤靠着伏在车窗前小小桌板上专注地看书写字……有些是同学相约同行，一起坐车就开心的聊啊聊，聊到高兴时就会爆发出一阵笑声，清脆的笑声一下子盖住了满车厢的喧闹，在晃动的车厢里飞扬……
有两个小姑娘，上车时没有了座位，就蹲靠在车厢的一角落里，年龄小一点的，可能是妹妹，一直把玩着手机，姐姐则将书本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埋头写着。她写一写停下来，想一想，又埋头写。我在她们的对面不远处静静观察许久。两个小姑娘头发有些零乱，衣服有些皱还沾着尘土。车厢里人声鼎沸，至少有半小时，写作业的姐姐都没抬头看一眼周围。我忍住了想去跟她们聊一聊的强烈念头，只悄悄地“偷拍”了一张她们的照片。
还有姐妹俩，我不只一次地从她们身边走过，见她们一直都在做作业，妹妹时不时地会抬起两只小手，认真地数着指头，数一数后，就在作业本上写。姐妹俩完全不理会我对她们的拍照。拍完照我走了过去，我说：“可以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我吗？”妹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姐姐点头说：“可以呀。”我把手机递过去，姐姐点头接过，在手机记事本上就留下了信息。姐姐：木伍支吉，喜德中学初三；妹妹：吉木伍年，喜德思源实验学校读小学二年级。姐姐的理想是当医生，妹妹说，我要当老师。
我还遇见了两组同在西昌民族中学读书的学生。一组是5个女生，一组是6个男生。他们都是从越西县的普雄赶往西昌，都是高二的学生。女生围在一起看书写字，男生则聚在一起高谈阔论。17岁的威色吉古木还热情地加了我微信，她信心满满地说：“我一定要考上大学，走出大山！”
在这节车厢的最末一排，坐着16岁的莫色，在西昌民族中学上高一，他的理想是将来做一名警察。“我要扫除那些黑恶势力，绝不让坏人欺负我的家人。我要让我的家乡更安全更和睦。”莫色说。
坐在一起的姐弟三人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走过去与他们聊天。
13岁的曲木尼姑是姐姐，上初一。她家在普雄，过节放假，带着弟弟妹妹去西昌看望打工的父母。
最初引起注意的是小妹妹，她膝头上放着一把色泽鲜艳的崭新的儿童吉他，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时不时的用小手指去拨一拨琴弦，琴声响起，小姑娘红扑扑的脸上就绽开了花朵一样美丽的笑容，让人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我以为他们姐弟也是随着爷爷辈生活，曲木尼姑说：“不是。我们自个过呢。”“没有大人照顾，你们要上学，那谁给你们做饭洗衣啊？”我有些不相信。小姐姐笑了笑：“我们自己啊。”她还说，自己每天都要乘坐这趟车去学校上课。头天晚上把第二天早上的饭准备好，还要给弟弟和妹妹做好午饭。她说：“晚饭我们就可以一起做一起吃了。”作为母亲，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眼眶有些湿热。
姐姐指了指坐在对面的弟弟说：“他的学习好，特别是数学，在班里成绩总是排在前头几名呢。”一直抱着琴的小妹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听着我们聊天，却一直不吱声。我问：“妹妹喜欢音乐吗？”“就是就是！”姐姐抢着说。妹妹将来想要当艺术家，爸妈特别宠她，这把琴就是这次在西昌买的。听着姐姐的话，妹妹用力点了点头，红红的脸颊更红了。弟弟显得比她的小妹妹还腼腆，声音很低但语气很坚定地说：“我要当科学家！”“那姐姐你呢？”姐姐张口就说：“我想当老师。将来回到家乡当老师！”
我有幸在车上遇见的孩子们啊，正是当今彝族青春少年们的真实缩影和写照。他们年纪小小，心里却都装着大大的梦想！
当我从一个又一个彝族少年身旁走过时，我感觉到了他们身上洋溢着的光亮，这光亮是从青春少年们心里的梦想散发出来的。这是希望之光！
这些少年是幸运和幸福的。他们的花样年华，在时代的眷顾下，已经有了与父辈们完全不同的色彩！
“扶贫慢火车”，载着这些有梦想的青春少年们，载着大凉山和大凉山彝族同胞的未来和希望正飞驰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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