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过千山 三等奖 潘孟(西昌)
几年前和家人匆匆经过甘孜州境内海拔4340米的鸡丑山,看到公路边高悬着一块醒目的景观标志牌:云淡过千山(qianshanbeenclear)。不知道是指此地景观的具体名称,还是专门为旅人提供的走心标语。无论如何,在主要以纯地名、商业广告、政治宣传标语居多的国内道路两侧,能看到这样禅意幽然的五个字,令人印象深刻。细究起来,汉语意蕴深长,那英文译名反而是对它恰到好处的解释,像歇后语的下半句,过度解读一下大概就是“云淡过千山万物渐洞明”。
云层在眼前、在身后,仿佛触手可及,虽是八月,气温也仅有零度上下。在观景台短暂停留的时间里,只要发出喧哗之声,云雾似乎就能捕捉到,像精灵一样游移过来,仿佛提醒人们不要打扰此刻群山的宁静。它们时而淡漠、时而凝聚,翻越千重山,去往远方或者就地停歇。轻盈是它们的力量。
怀抱着思虑负重前行的自己,即使搭乘汽车,以时速六十公里行进,不费什么体力,能到达的地方却是十分有限呢。况且无边的意识之杂流误导着个体,连眼前的壮美景色也只是浮光掠影一晃而过,令人遗憾。一路上记得还见过很多骑行者、徒步朝拜者,当时看来觉得不可思议,困惑他们何年何月才能到达目的地,现在想来更多的是充满敬意。有一颗轻盈之心,无论用什么方法和交通工具,都能到达那更远更深处,所谓的目的地其实并不存在,过程本身即是目的所在。所以搭乘最便捷的交通也好、使用最粗笨的办法也好,没有清空内心的负重前行,所到所得都会是十分有限的吧。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年岁增长愈能领会王维这句诗的会心之处。迎合主流价值观与世俗成功学的路途并不一定适合每一个人,或者只能适合一个人一生的某个阶段。起起伏伏是宇宙的平衡法则,波澜不惊或者始终处于高处或低处的人生是不可能的,所能做的,唯有在不同的处境里感受不同的风景,不因一时得失而迷失而已。“以境遇为上师”,每一种境遇都只是云雾会遇到的一种山而已,姿态千万、翻越的难易不同,或化散开来,或借助风力,山终究会过去的,云不可能始终停靠在一座山前。
近来读报时偶然看到,北宋词人柳永的一生,在主流价值观里屡求功名无果,“即暮年及第,又转官落魄,终究不过屯田员外郎”。然而,仕途上的不得志某种程度上使他的天赋才华在词作领域得以充分发挥,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对宋词进行全面革新的词人、两宋词坛上创用词调最多的词人”。他为官有政,也受百姓爱戴,而世代传唱的最终还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关河冷落、残照当楼”这样动人的词句。
纵观历史长河,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境遇没有绝对好坏,最终都只是前行路上的不同风景,他促成自我成长的不同部分,塑造着个体难以轻易定义的一生。成败得失,终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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