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向往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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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桥琴
作者简介:
南桥琴,《中国民航》杂志专栏作者,头号地标《阅读中国》作者,联合领衔河南阅读人。
从何万敏写下的文字地图里,我所认知的凉山,是一座被巨大幻觉覆盖的迷宫。终究有一天,住在凉山的何万敏会如博尔赫斯创造一个幻想中的特隆那样,非虚构地再造一个5D全息的凉山。
也如布鲁姆说到博尔赫斯时,近乎神谕地说:一面镜子和一部百科全书,再加上一个迷宫,你就拥有他(博尔赫斯)的世界了。
凉山是唯一的,对于两只脚而言,世界很大,我们与世界某一地点的联系皆因为那里有个与我们有关联的人,你才感觉到真正建立了联系,这可能接近小王子的思维逻辑。
金沙江挟持着金光闪闪的沙子滚滚流去,何万敏匍匐在江畔巨大的滑坡体上,远在鲁阳城的观想中,一粒金沙从河底腾越而出,在眩晕的立壁上缓慢耀眼地移动。他说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落入江中,如果不是听见了老君滩的召唤,没有人会如此玩儿命。在朋友圈看到,他支了长焦的相机在雅砻江边一个山垭处拍出静水深流的江水凝固如璧玉一般,绕了大半个圆圈环着青葱连绵的山峰。雅砻江大峡谷一侧接近垂直的山体,披着毛茸茸的绿毯子,满绿朗润。新修的十八弯土路,更像是小孩子把控不住随性画下的S形和之字形曲线,让人忍不住想去擦掉那些痕迹。而作为凉山土著,何万敏更清楚开出新路的意义所在。
“尽管山路看上去惊心动魄,无疑还有许多诗情画意:无论在荒草树林间,还是在褐土峭壁上,道路的蜿蜒讲述着心底的话语。众多的道路把一座座山缠绕成了迷宫,没有头绪,却把群山连接与沟通。”
他娓娓讲述:即使到了二十世纪初叶,凉山仍然因为少有人能进入而显得神秘莫测,一直被视为“禁区”;事实上直到1956年实行民主改革以前,大小凉山的彝区都还保持着原始的奴隶制社会形态……尤其是在交脚、美姑河一带彝人腹心地区,非但外人难以进入,就连地方政府甚至中央政府的官吏、军队也都进不去。恐惧的气氛堆积之下,当时的外国人把凉山彝区称之为“独立倮倮”。
美国人约瑟夫·洛克,算是很幸运的。“洛克的到来使项此称扎巴(木里王)率真的天性大发……在木里的3天时间,洛克终日游荡在大寺的各个角落,特别是那些巨大的转经筒,引起了洛克的极大兴趣,据说上面刻着上百万个神秘的反复背诵的经文,借助手摇和风力转动转经筒,便可以向空中散播亿万条咒语……离别之际,依依不舍的木里王又送给洛克一个金碗、两个佛像和一块豹皮,并要洛克以后有机会再来木里。”
相比之下,英国探险家布鲁克却不被天神眷顾,布鲁克丧命于话语翻译过程的走展。当“我从遥远的英国来。”这句简单的照会口语被转译成“我是从天上来的”时,莫名其妙的黑色幽默力量就激起了两个彝族头人敢不敢杀一个天上来人的邪念,转眼之间,布鲁克就在更像天外的地方成了刀下冤鬼。他走了那么远的路,似乎是从大英帝国发出的一条并无殖民意味的射线,在这个高海拔地区,射线消逝了,垂落一个散淡血腥的句号。
逆向追溯,似乎在越是边缘地区,生命元气的持存更加乐观。
就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我的爷爷南清贵是水泉村的三个火枪手之一。即便在我的童年时期,那个时时拿银币加糖块笼络我的南清贵老人,一呼一吸的隐约气息间,还残存着稀薄的戾气,但我确信他老人家绝没杀过人,所持的火枪也不过是乱世飘摇的本能防卫。
听父亲讲,另一名火枪手三爷爷一日禅家洼锄田,不知怎么就被两个持枪的国民党挟持,要被作为壮丁抓走。三爷爷在田边石堰上磕了磕锄头上的土,从容不迫地说:容我回家跟我家小儿交代声便跟你俩走。进家后,三爷爷拿出他的德国造火枪砰砰砰发出三声信号,几分钟之间,我爷爷和另一位火枪手同时赶到三爷爷家,两个抓壮丁的人看看三个火枪手的装备又看看自己的长笨炮,从装备到主场的强大阵势,极敏锐地退出对决,挺尴尬地溜走了。
距水泉村我家祖屋1公里的东岭山坳里有一棵巨型皂角树,应当与水泉村差不多同龄,可作为村子的注脚。皂角树边住着水泉村开天辟地的先民,也或者是先祖入驻后种下了清洁必备的皂角。据村史流传,先民入驻水泉村时,树高林密,巨型的树木树冠从山谷攀爬到山顶庇荫着山峦。土匪打劫都找不到人家隐藏在何处。有次,土匪在东岭的荒路上故意丢下两块银币,过两天去找发现银币被捡走了,两个土匪竟然沿着路眼儿找到了皂角树下,发现了住着的人家,只是当他们抢劫时,住民奋起自卫杀死了两个土匪。
担心土匪头目率众报复,先祖才抛家弃舍移居到我们家现在居住的东坡根。后来大批土匪真的来了,放火烧了丢弃的空屋。虽然只隔千米之距,因为完全没有路,土匪也只是望密林兴叹,咆哮而去。
道路是连接世界与地理的网络,但没有路却也是安保隐秘的全策。在我最初的记忆里,水泉村巨大的树木随处可见,我们家院墙边就是一棵巨大的柿树,主干约在五六米处开始发杈,树冠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直到我家盖新房时把它锯倒,我也没能合抱住粗大的树干。由于树太高大,高处的柿子根本够不到,每至深秋,火红的叶子一片片坠地,黑色的枝头上挂满熟透的柿子,圆满的闪着甜蜜的光芒,把天空镶嵌得那么绚烂,一个小孩子整个秋天被笼罩于天空累累硕果的明亮阴影下,那是怎样的启蒙?
洪荒的神秘力量隐匿于地球的每一处地理位置上,地球本身就是一座大迷宫,大迷宫中的小迷宫无处不在,若隐若现。在这迷宫中长大走出的孩子又怎么会迷失自我呢?
何万敏是如此幸运,他完全无需像博尔赫斯那样终生待在图书馆制造迷宫,写的都是想象的王国,比如特隆。1914年,博尔赫斯为他虚构的特隆出齐了四十卷本的《特隆第一百科全书》,简直就是对人类想象力极限的集结性挑衅,一战也是在这一年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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