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湖边上有马边
□龚静染
作者简介
龚静染,生于1967年冬,四川乐山五通桥人。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近年来关注小城叙事,出版有历史小说《浮华如盐》,非虚构随笔《桥滩记》《昨日的边城》。
四川省凉山州雷波县境内,有一个深水湖,这个湖就是马湖。它与今天的乐山市马边彝族自治县接壤,更与马边一名的出现,有很大的关联。
在过去,小凉山一带均为少数民族部落,马湖居于中心地带,历史上周边地区的部落政权大多围绕着这个中心,如众星拱月一般,《雷波厅志》上说这一带过去是“自昔启疆,人民繁富,市廛如云,阡陌错绣”。由于马湖的存在,此地历来被视为龙鳞之处,所以汉武帝时期的螳螂县,三国蜀汉时期的马湖县等都在附近设置,政权废立轮替。只是到了唐代后,土司势力强大,马湖府是当时这一地区最有名的羁縻府州,皇帝征收贡纳,而世袭首领也在不断壮大。
马湖是地震留下的古冰川堰塞湖,与凉山的邛海、泸沽湖齐名。关于马湖的来历,《通鉴纲目》载:“宋宁宗嘉定九年(1216),东西两川地大震,马湖夷界山崩,八十里江河不通。”但马湖并不是这次地震诞生的,它在之前就已经存在,这说明马湖地区经历过不止一次地震,它应该是多次剧烈的地质运动后留下的产物。
笔者曾经到马湖游览,但可惜在马湖边上我没有见到一匹马。当然,如今已不是马的年代,但马湖之秀美确是名不虚传,站在湖边的任何一角,都能看到四周的山峦仿佛将一颗明珠捧入手心,而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日月起落其间,撒下万顷波光。
明人姜麟有佳句:“乌蒙江上风和雨,洗出人间一马湖。”
1943年,正值抗战硝烟弥漫之际,著名人类学家林耀华因科研考察也来到了马湖边,他在《川边考察纪行》中写道:“湖颇宽大,南北两岸相距较长。湖之四周皆山,东面较低已有种植包谷之处,湖水洁净碧绿,日光反映成黄金色,湖上空气新鲜,寂无声音,身处其中,不禁胸怀为之一舒。我静坐舟中,默视此良辰美景,依恋不舍。回忆三年前曾在东三省避暑胜地的白山之下,与内子(即妻子)饶毓苏划舟于银湖之上的境况,却依稀相似。我国有此美丽山河,只因地处边区,不能开辟游览,诚为浩叹。”
70年后,我坐在湖边,一位八十多岁的彝族老太太跟我讲起马湖的故事:当年,民国政府雷波县的最后一任县长深爱马湖,他把自己的别墅修在马湖边上,朝夕相处,沉浸其间,而改天换地之后,他知道下场不佳,只有把别墅弃掉逃走;四十年后他的后人来到马湖,企图寻找那个曾经的别墅,但翻遍了山地草丛,居然连残垣断壁都没有找到一块……
这样的故事久远得如马湖边的风。
马湖边很早就有彝族人居住,这里曾经是彝族人的乐园,“马湖之夷,岁暮百十为群,击铜鼓歌舞,饮酒穷尽夜以为乐。”(《雷波厅志》)。
因为马湖的存在,它对周边的山川风物都有较大的影响,比如在地名上,因为金沙江流过马湖府辖地,所以它过去也叫马湖江,徐霞客曾经视其为长江的正源,可见马湖在古代地理发现上有其重要的地位。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对马边的影响。
元朝至元十三年(1276),设马湖路,属叙南宣抚司,这是元代特有的政区设置。其治所在涪口(今四川屏山县新市镇),此地与马边接壤,相距不过百里。
明朝洪武四年(1371),置马湖府,领一县四长官司(即屏山县、平夷长官司、蛮夷长官司、沐川长官司、雷坡长官司),管辖范围中就包括现在的马边县境。
明朝万历十七年(1589),由马湖府上报增设“马湖安边厅”,又开始在赖因(今马边县城)建城,派驻“马边营”,驻扎士兵两千,其目的就是为了守备马湖边境的“边徼之末”,而这就是马边之名流传开来的开始。
值得注意的是,在雷波设置宁戎巡检司也是在万历十七年,这个巡检司的驻地在马湖边,即今天的雷波县黄瑯镇,它与“马边营”一样,是皇帝同时在小凉山区批准设置的军事机构,它们的作用主要为了管辖“马湖蛮”,使之成为安靖之境。在过去,镇边屯军本来是个平常之事。像四川这样的省份,盆地西南一带的崇山峻岭,常常是汉人不及的地方,均被称为边疆,朝廷派兵驻守征剿之事从无间断。
但“马边营”的出现显然改变了这一地区的局面,它不仅勾连出了马边之名,也让兵戈的喧嚣替代了这片土地亘古的蛮荒与寂静。
应该说,“马边营”把马边的历史分成了前后两段,它的存在让马边的历史真正纳入了王朝统治的版图,也就是说有详细记载的历史纪年是从明朝万历十七年(1589)开始的,而这一年也似乎可以称之为马边元年。
当然,这样的划分仅仅只是为了让读者更容易了解马边历史前后的不同,因为这两段历史的前后实际是治与未治的历史。
为什么这样说呢?马边之前虽是周边郡县的属地,但居民极为稀少,朝廷鞭长莫及,虚为旷地,基本未治。这其中包括三国时期,蜀国在马边与屏山县交界处的地方设新道县,这个新道的意思就是新开出了一条道路,即从金沙江登岸新市镇(现属屏山县),然后沿中都河通往马边的道路之意。
但这个三国时期的遗县在史志中并无确切记载,存在的时间非常短暂,从现在来推断,它起到的可能仅仅是便于粮草供给和战时屯兵的作用。不过,也正是这条新道,有着隐形的地理价值,为后来的马边设城埋下了伏笔,它从金沙江沿着中都河向东南延伸,与横贯马边的来自西北方向的马边河形成交汇,恰好在复杂的地理关系中找到了最佳的一个汇聚点,而这个点就是现在的马边。
历史就在地理的肌理之中,新道县的影响是非常隐形的。但战争是非常态,不是正常的国家治理,新道县的迅速废弃就说明了这点。当然,这里说的未治指的是没有在中原王朝下的直接治理,并不包含原始状态下的部落自治。
从明王朝后,马湖地区局势日益动荡,皇帝觉得这个地方渐显杀戮之气,便开始加强了对其交通、边务、疆民的管治,推进行政设置,筹划靖边大计,这一切仿佛只是为了等待一个新的城池乍然初现,马边成为明朝西南边陲一个地缘政治的产物早已在孕育之中。
而最终这一遽然变化是由一支军队带来的。
万历十七年(1589),明朝的威武之师开进了这一地区,车辚辚、马萧萧,马边从一个旷阔的地理概念变成了一个准确的军事坐标,而历史也就是这样被悄悄地划成了两段,这个“边徼之末”也才真正有了纳入中原王朝叙事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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