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牛坪大堰:一渠甘甜水 五十载大堰魂
一段缺水的陈年往事
自古以来,由于气候原因,野牛坪、松坪、鲁吉、甘海、溜姑地处金沙江干热河谷,干旱少雨,因水源奇缺,空守着万亩沃土,却广种薄收、“高粱只开花不结果”。群众生活清贫,不少人因此背井离乡。
据野牛坪村槽子地岳家沟碑文记载:早在清乾隆年间,民族英雄岳飞的一支后裔辗转来到野牛坪,见到六千多亩的台地上只有“土人一二家,脊地二三块”,于是披星戴月、劈荆斩刺开垦荒地,想方设法开沟引水,种蔗养蚕,以致发展到“佃户千余”,后来却因缺水干旱而荒凉。
“水在江中流,人在岸上愁”,“三天无雨小旱,七天无雨大旱,十天无雨完蛋”成为了这一地区严重缺水的真实写照。据当地老人回忆,在野牛坪的历史上,干旱、苗枯、绝收等字眼贯穿了它的发展长河。直至解放以后,当地群众还因用水问题出现各种矛盾,甚至村与村之间为争水而大打出手。
因水、因生产条件的匮乏累积叠加导致的贫穷,让这里成为了全县最为偏僻最为艰苦的地区。据资料统计,在1973年以前,野牛坪沿江三个村仅总产杂粮18.5万公斤,甘蔗840吨。多年来,群众吃粮靠救济,用钱靠贷款。
但野牛坪却又实实在在是一块亟待开发的宝地——土地广阔肥沃,亚热带河谷气候特征显著,光照资源丰富,温暖无冬,农作物两年五熟,亚热带经济果林应有尽有,尤以芒果、脐橙、香蕉、木瓜、油桐更具特色。
水,是制约当地经济发展的最关键因素。
“想要发展,核心问题便是解决水的问题。”自1952年会东建县以来,野牛坪地区的缺水问题便成为了会东县历届党委、政府的“心头之病”。缺水问题一日不解决,片区近万人的饮水吃饭问题便不能得到有效解决,发展更是无从谈起。然而,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制约下,要建设一条能解决万亩田地灌溉问题的大型引水工程,似乎成为“天方夜谭”。
直到1958年,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当年下半年,四川省水电厅水利规划八队来到会东县,在野牛坪片区进行细致的现场勘察,认为当地很有必要规划建设引水工程,经充分调研、反复认证工程可行性,规划设计出了上线龙家店、中线大桥街下、下线小米地以及下下线老旺山取水等多项建设方案。在多方面比较基础上,最终选定了从甘海乡老旺山村取水的方案。于是,会东县历史长河中的“天字第一号”引水工程,就此拉开了建设的大幕。
1967年3月,对于会东群众,特别是野牛坪地区的群众来说,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经当时的西昌地区计委、水电局批准,野牛坪大堰正式开工建设。由县水电局、区、公社、大队、生产队抽调人员组成“三结合”班子,从松坪区“星火公社”、“前卫公社”、“战旗公社”等七个公社调劳动力三千人,党员干部带头上,分大兵团集中力量开工建设。
虽说开建是大好事,但更严峻的考验来了——建设中可谓困难重重。高险的悬崖和破碎的山体,几乎为“零”的交通基础设施,匮乏的物资设备,以及“高不可攀”的施工技术等多项困难摆在了面前——当纯粹的人力与大自然斗争时,所凝聚出的便是人民群众无限的勤劳、智慧以及破釜沉舟的勇气:没有炸药,用硫磺硝石自己调对;没有水泥钢材,从200公里以外的西昌、攀枝花、云南等地运输,再靠人背马驮送往工地;没有水源,从山前细小的溪流和金沙江中一桶一桶取水,再用扁担分发到建设者的手中;没有机械,用
一条雄伟的人工天河
绳索将建设者从高处垂吊到施工点悬空作业;没有专业器材,用手中的钢锤钎敲打在巨大的山体岩层上……
就是在这样艰苦卓绝的条件下,建设者们用了六年零三个月的时间,硬是凿开了这坚固的岩石,将峭壁拦腰“砍”了一刀,开辟出了第一期工程22公里的水渠,打开了野牛坪第一条黄金生命线,越过了这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遗憾的是,由于条件制约,加上年代久远,当时为数不多的影像资料已经遗失殆尽,那段艰苦卓绝却奋发向上的峥嵘岁月,只有在后来的一副油画中可窥一斑。
正如伟人毛泽东所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一组数据足以令人震撼:历时六年半的建设全线投工量达到87.3万工日,开挖土石47万多立方米,投资及投劳折资196万元。在当时薄弱的财政实力下真可谓是举全县之力,而这样的投入,带来了更为巨大的受益,并实实在在显现出来。
1973年底,野牛坪大堰一期全线完工通水,远在他乡的“大桥水”千百年来第一次淌到了野牛坪的土地上,灌溉了5000亩以上的庄稼。肥沃的土壤因为水源而焕发出新的生机,高粱换种水稻,玉米改为果园,丰收的喜悦涌上当地老乡的心头,产业和经济的发展开始跃起!
但是,初期的建设施工条件差、工程等级低,加上山体结构破碎,大堰年年垮年年整治,投入不断依旧治标不治本。虽然从1980年开始野牛坪大堰实施以隧洞为主的改渠工程,将大堰主体绕过了滑坡和垮山地段,保证治理后能正常通水,但仍远远达不到设计的要求。特别是后来溜姑乡等地群众依旧面临缺水的问题,多次向县有关部门及州人大提出报告、申请,希望能进一步通渠到乡。现实发展的需求,推动了野牛坪大堰的改扩建工程建设,促进了二期工程的快速启动。
1986年12月15日启动的二期工程中,除了继续加固和完善原有的渠道外,还将规模进一步扩大,投入资金482万元,将原仅有1.2个流量的引水规模扩大到3.5个流量,设计灌溉面积达到3.36万亩,干渠总长度增加到36.7公里。新延伸干渠14.7公里直接通到溜姑乡,计划灌溉受益地区最终覆盖松坪、鲁吉、甘海、野牛坪、溜姑等五乡十一村。如今这条雄壮的“人工天河”就是在这时被定下了模样,以涓涓流水惠及了子孙。
2017年3月,清明时分,野牛坪乡组织了当地党员干部、老乡、学生来到野牛坪纪念所,共同为大堰建设过程中牺牲的先烈扫墓。庄严肃穆的纪念碑高高耸立, “功在人民,造福后代”几个烫金大字,书写了野牛坪50年来的沧桑巨变。
500多位老乡聚集在碑前,缅怀那段悲壮的岁月,缅怀为大堰建设付出鲜血与生命的故人。碑文上清清楚楚的记录下了40名曾为了建设而付出生命的烈士们的名字,当主持人逐个念出时,人群里出现骚动,随后开始有人痛哭,继而数百人泪流满面……
这是一个震撼的画面,这些名字当中,有他们的亲人、长辈、挚友——在建设中,平均每一公里就有两位同志英勇牺牲(主要在第一期22公里工程建设中),他们年龄最大的55岁,年龄最小的只有16岁,为了野牛坪的富裕,为了子子孙孙的幸福,他们付出了自己鲜活的生命。
拜访参与建设的当地老乡张顺甫时,他已经从当年17岁年轻力壮的小伙成为如今满面皱纹的老人:他建渠12年,护渠16年,人老了,心却还留在渠上。老人今年已经67岁,头发花白、颧骨消瘦但身体依然硬朗,被时光“雕刻”过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清明。谈话间,50年前已经被记忆封存的画面,在他眼前渐渐浮动起来——顺着回忆探去,他身边所牺牲的同胞兄弟、乡亲邻里、亲人好友的模样眨眼间被复活、还原、再版,所经历的往事历历在目……他深吸了一口烟,终于打开了话匣:“野牛坪大堰之所以悲壮,是因为它真的是用鲜血铸就的……”
据他回忆,当时乡亲用水需要步行至四五公里外的溪流“小山水”取水,遇到枯水季节,水资源珍贵如油,连基本的饮用都保证不了,更别谈浇种地里的庄稼。正因这样,当地人对水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和执着。
至今他依旧清楚的记得,1970年4月中旬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和星火公社的劳工一同在茅椿林一带开渠。正午的时候太阳当空,气温炎热,同工段的黄坪乡朱廷友提出下工地去背水和食物来解渴充饥。按照惯例,当天应由张顺甫“跑路背水”,于是他放下活计,和时任公社党委副书记的艾玉泉起身离开。
“这一截太陡了,老是感觉要垮
一曲悲壮的英雄赞歌
下来一样。”艾玉泉和张顺甫边走边聊,才没走多远,身后突然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完了,出事了!”张顺甫叫了一声不好,回头一看,就在茅椿林施工区上方,几块巨大的石块与山体分离,顺着山壁飞快地滚落下来。张顺甫折身向施工地飞驰而去,着急地大喊“快跑……”但石头滚落的速度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张顺甫一行赶回出事地点时,这里已经被石块掩埋,工友朱廷友和杨再富来不及撤离,被掩埋在了石碓中,与世长眠。
带着悲痛,工友们刨开了石碓,用白布将牺牲工友的尸体包裹起来时,众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仰天痛哭起来……艾玉泉抱着已经冰凉的身体,失声叨念:“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的家人,没能把你们平安的带回家……”
讲到这儿时,张顺甫眼角有些湿润,“茅椿林牺牲两个,火烧坡一天就牺牲七人,他们都是我的乡邻,年轻鲜活的生命及灵魂,永远和这条大堰融在了一起……”
“我们是属于星火公社的,一开始建设,所有17岁以上的青年都上去了。想着早一天建成早一天受益,人人都干劲十足,恨不得一天推进一公里,一个月就能引水到乡……”野牛坪乡的另一名建设人员刘先玉说,当真正开始修建时才知道所面临的困难不是仅凭一腔热血便能克服。比如在“柜子崖”,没有道路,大兵团就无法进场施工,为此专门抽调了刘先玉等4人组成“尖刀班”,专门负责劈荆开路。柜子崖是全线最险的工程之一,峭壁向外突出近20度,只能用绳索绑住腰身,贴在山壁上凿炮眼、安放炸药进行爆破,稍有不慎便会直落江底。
决战柜子崖的五十天里,尖刀班每天脚不着地的工作超过10个小时,共安放炸药40余次,锤坏铁钎10余副。一次,刘先玉在悬空作业时绳索突然破损,在即将断裂的千钧一发之际,亏得他眼明脚快,从山崖上找了一个刚好能安放下脚掌的支点站立,才稳住身体,手扣在岩层中,紧贴在绝壁上,等另一名同志挂着新的绳索下来才获得解救。在等待解救的过程中,他才感到心跳加速,脊背发凉……正是在这样艰苦和危险的施工条件下,尖刀班硬生生的为大部队的入场赶出了一条可供通行的毛路。
有关于野牛坪大堰建设的故事漫长又悲壮。上天没有给予野牛坪地区富足的水源,野牛坪人就自己去争取。建设的困难再大,比不过会东人民的决心大;山上的岩层再硬,比不过会东人的骨头硬。他们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和钢筋铁骨的身躯,不分寒夏秋冬,披星戴月奋战在金沙江上方的座座大山上——这是一场持久战,有炮声的惊天动地,乱石腾空,硝烟迷茫,有人与自然的无数搏斗,有40名同志的壮烈牺牲,最终,建成大堰,共同谱写出了一曲伟大、悲壮、振奋人心的英雄赞歌!
如今的野牛坪乡已经脱胎换骨变了模样,大堰中流水潺潺,田地里枇杷、蜜桃、冬枣果实累累,曾经收成入不敷出的万亩高粱地化为了远近闻名的会东富庶的果乡。
走在野牛坪乡宽敞的街道上,一栋栋洁白的小楼整齐排列,一辆辆汽车摩托来来往往,一台台电器点亮了生活,一张张笑颜欢喜迎客……从前全县最为偏僻贫困的乡镇,经过50年渠水的滋养,已经成为了会东最富裕的地区。野牛坪大堰,真正实现了功在人民,惠泽后代……
时光在流逝,时代在变迁。会东,这座建国后新生的县城,在短短60年时间里,破茧化蝶,将境内蕴含的巨大开发优势和发展潜力转化为了发展的动力,硬生生将昔日的“边角县”变成了今天的“金边银角”、“高原明珠”,在攀西高原上竖起了一面熠熠生辉的旗帜……是什么,让这座新生的县城在短短一个甲子,就实现了如此大的飞跃?
看着今天幸福美满的新生活,每一位会东人都不会忘记建设大堰以来的风风雨雨,不会忘记前辈们为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付出的苦难和磨砺。
今天,野牛坪大堰仍旧安静盘桓在山崖上,它早已化为了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引领着会东人民跨越发展,这种精神力量,就是自立更生、自强不息、敢为人先、迎难而上、无私奉献的品质和意志。
这渠水,根深蒂固地流淌在会东人民的血脉中,并凝聚出了会东各族人民最为强大的、永垂不朽的力量与精神!——这,就是大堰的精神!这,就是会东的力量!
文/图 本报记者 徐箭明
永垂不朽的大堰精神
在广袤的会东县境内,飞跃着鸟瞰奔腾的金沙江,滚滚江水日夜川流不息,从小田沟到大槽门,大江两岸尽是巍峨的高山峭壁。聚焦野牛坪乡、甘盐井、“柜子崖”,在宽阔的江面向上空展望,高不可攀的悬崖立于江岸,笔直地耸入云霄;山体上岩石裸露,凹凸不平,仿佛要倾倒下来一般,让人心惊胆颤……就在这悬崖中央,一条奔流的“小河”环山淌过,如同一根麻绳紧紧地绑在了大山宽阔坚实的背脊上。
野牛坪大堰正是这根“麻绳”,将地区人民群众的福祉和万顷良田牢牢栓在了一起;而它更像是一道血管,源源不断输送养分,滋养着会东县最为富饶的土地!
50年的光阴,让野牛坪大堰显露出被岁月雕琢的沧桑痕迹。如今它依旧巍峨险峻——当行走在大堰上时,一边是滚滚渠水,另一边是深邃峡谷,脚都会打颤颤。
我们很难想象,50年前,在那个生产力低下,生产资料贫乏的年代,勤劳的会东县人民是如何紧密团结在一起,将生死置之度外,无畏无惧,攀上最险峻最陡峭的悬崖,将身体悬吊在金沙江上空,用巨锤和铁钎凿出了这座惠及数代子孙的“生命之源”!用汗水和鲜血凝聚出了这条最雄伟壮阔的“人工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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