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克保：彝人的心灵鸡汤
西克保的“转脑壳”仪式——抱起绵羊在主人家头上绕九圈。
年轻的曲比私里毕摩。
好奇的彝家小孩。
西克保：
彝人的心灵鸡汤
□文 /图 特约撰稿 俄木日布 “西克保”，一般是牺牲一只山羊（绵羊）或公鸡，让毕摩禳解咒语并反咒仇方或鬼神。按我的理解，“西克保”是以求得平安、合家幸福为企盼的一种心理安慰活动。
“西克保”是凉山彝族民间根深蒂固的一种民俗文化，相当于汉民族的“开财门”、“断口嘴”。千百年来，在凉山彝族地区，几乎每年春季，每个家庭都要请毕摩进行一次“西克保”。 家家户户都要做
世袭毕摩受欢迎
“别家坐在高坡上‘西克保\’，我家就坐在深沟里‘西克保\’，别家坐在深沟里‘西克保\’，我家就在家门前‘西克保\’……祈求先祖神灵保佑儿孙幸福美满……”住在县城的楼房里，也会时常听到族人邻居们家中传来的“西克保”声。每年惊蛰过后，正是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时节，也是凉山彝民族“西克保”的最佳季节。
家家户户都要做
《凉山彝族民俗文化》已有记载：“诅咒，彝人称‘晓补\’。毕摩以其法力咒鬼、咒人的一种巫术。彝人相信，各种鬼怪也像人一样，具有喜怒哀乐的性格，它们或造福于人，或降祸于人。人们认为家运不顺、发生疾病、死亡或凶死等等不幸的事，都是恶鬼作崇所致。因此，请毕摩进行咒鬼……”“主人家与别人发生抵牾或者积怨、仇视。常自感到其家庭成员受到别人背后的咒骂……便请毕摩进行‘晓补\’”。此种习俗流传到现在，小裤脚地区叫“西克保”，大裤脚地区叫“晓补”。德昌彝族和昭觉、布拖、普格等地区的彝族一样，属于小裤脚地区，所以叫“西克保”。
“西克保”，就是牺牲一只山羊（绵羊）或公鸡，让毕摩禳解咒语并反咒仇方或鬼神。按通常的理解，“西克保”就是以求得平安、合家幸福为企盼的一种心理安慰活动。
“西克保”，是凉山彝族民间根深蒂固的一种民俗文化，相当于汉民族的“开财门”、“断口嘴”。千百年来，在凉山彝族地区，每年春季，几乎每个家庭都要请毕摩进行一次“西克保”。用意是有病除病，无病保平安。心里满怀“万物复苏时节，灵验地整倒鬼神及仇人”的希望。多数家庭每季度一次，延续到现在，更有一个月一次或十来天一次的。择日子十分重要，凉山彝族都喜欢自家的“西克保”在虎日、猴日的晚上进行。有少数人更讲究，日出东方时才开始“西克保”，意为当天当地对太阳表明自家的无辜与对神的敬意。希望在虎日猴日，虎虎生威，好咒倒仇家或鬼神；猴要顺树爬上来，有上去的好兆头。
“主人祈福，邻里喝鲜汤”，彝人总是这样相互说笑，这也证明了“西克保”是一场大家参与、宾主高兴、富有情趣的祭祀活动之一。彝族是热情好客的民族，举行一场“西克保”，寨子里的乡亲们都会来凑热闹、帮帮忙。主人要视客人多少，宰杀几只羊或几只鸡，大家欢喜一场。这也能看出彝族人民团结友爱的性格秉性。
世袭毕摩受欢迎
“西克保”的祭师通常请的是当地毕摩，有时也由“苏尼”（巫师）代劳。我曾经与许多“毕摩”、“苏尼”们闲谈，他们说“西克保”没有啥难度，这只是他们从事毕摩、苏尼时的基本功而已，协同主人家把“克哈无”（译意为念咒语）搞好就是皆大欢喜的事……
3月21日（猴日，正值春分日，也是汉民族的“龙抬头”节），我亲历了德昌县城郊三棵树村民俄木尔布家的“西克保”仪式，感觉很有情趣。
请来的是从尔布的老家昭觉解放乡的世袭毕摩、当地很有威望的曲比私里，今年还不到30岁，就有“专业”毕摩的范儿了。私里毕摩介绍说，他9岁就跟随父亲学习毕摩，13岁出师，在父亲的指导下，奔波于彝家的村村寨寨，“西克保”仪式对他来说算是小菜一碟。不过这几天城里乡下喊的亲朋好友比较多，每天打电话请他的，一家接一家。他只有没日没夜、加班加点为亲友们服务，“当然也挣了点辛苦费咯……”他乐滋滋地说。他还骄傲地告诉我，他现在手里的法帽和神扇，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不晓得用了几代人了。我问他作了这么多年的“西克保”，这东西灵验不？他一下认真起来：“咋个说呢，说不灵吧，请的人又多，说灵吧，生老病死照样有。而且我们作法事是坐在张家咒李家，坐在李家咒王家，如此反反复复，你咒得倒哪个？仔细想来，要是灵验，这个世上早没有人了，你说是不是？”他停了会儿又肯定地说：“这仅是一种大家用来安慰心里的渴望、平安的寄托罢了！”不过，他说曾听老人们说过，谁家房前屋后的树子干死了，那绝对是别家“西克保”咒这家人作的崇，幸好被高大的树子挡了，才免于灾难。是不是这么灵验，没有科学依据，当然房前屋后树子干死其实是屡见不鲜的事儿。
来帮忙的邻居小伙们，早已撮了一些泥土装在撮箕里，端到堂屋上方坐的毕摩面前，曲比毕摩熟练地将柳枝分类插在撮箕里的干土上。中午12点过，私里毕摩边说笑边招乎尔布可以开始了。在尔布家大门口大家七手八脚点燃了一堆干谷草，青烟直冲天幕。意为主人家告知列祖列宗、上天管事的神灵，他家要做法事敬神灵。然后请来帮忙的邻居们七手八脚，抱着一只黑母绵羊、拿起4根两白两黑两头削得溜尖的桃树枝“生劲”（译意为杀仇家鬼神的红樱枪），在火堆上绕了一圈后交给私里毕摩。再舀一瓢清水，把烧红的一个石头放入水里“咝咝”直冒烟，朝主人家的卧房门起到毕摩手头的绵羊脚下，再到门坎外倒掉。意为清除邪气，好作法事。把主客人分在火塘的左右两边，一般主人家里换了童裙的女孩，这时也要算客人，再不能坐在家人堆里了……经过一番折腾后，曲比私里毕摩在“啊……呵……”声中开始作法了，声音十分动听，也非常特别，令人心灵为之震憾，这毕摩之声仿佛来自天籁……
心结说出来舒心
私里毕摩嘴里边念念有词，边喝下“自然之美”啤酒，约过了两个小时，“克哈无”（念咒语）便开始。念咒语，是“西克保”仪式上的重头戏，除了毕摩念外，主人家会说的长者也要同时参与念。现已73岁的阿散（尔布的父亲）也学着毕摩一样，口里念念有词。私里也附合着阿散的虔诚和深仇大恨样，高声诅咒。“我家本是仁慈家，仁慈家永不垮，仁慈家长平安。我家上方长着有理树，有理树青悠悠；我家下方流着有理水，有理水亮晶晶……”“我家柴是砍立起的烧，水是喝淌下的水，路是走笔直的路；吃的是老黄牛耕耘出的粮食，穿的是老绵羊身上的毛，花的是老母鸡挣的钱……没有杀过人说杀了的，没有偷抢过说偷抢了的，没有吃过烂钱说吃过了的，今天我要诅咒他……”
他们说得起劲，我在一旁听得入神，心里暗暗想，他俩说得也有些在理，可哪个凡人没得一点过错呵？只见阿散越咒越有劲，越咒越精神。仿佛他有说不够的理，诉不完的苦，仿佛说完了，神灵就要帮他惩治恶人似的……
仪式结束后释然
彝人相信，用牲口祭祀神灵，就举家无病无死亡。“神灵呵，这只黑母绵羊是家里没有了，在亲朋好友处乞讨来的；是父有时舍不得给子，母有时舍不得给女的；眉毛十九层、脑花儿九大碗、腿肉九大块……就是用来通过先祖换人魂灵的……”毕摩就是毕摩，私里打起毕腔把这只绵羊从头到脚夸奖一番后，把尔布家里的男女老少的名字一一报上去，请求用羊魂换人魂。
尔布家长者在前、小辈在后，全家人依次围坐一起后，帮忙的邻居们在毕摩的指挥下，一人抱祭羊，一人举毕枝在主人头上顺时绕九圈。圈绕完后，再举毕枝轻敲一下人的头，再敲一下绵羊的头，表示羊头代替人头到天国去。最后一家人起身，长者带头朝外走两步再折返回来朝羊和毕枝下过……这种仪式俗称“转脑壳”，是彝人祈福的一种方式。
花了近6个小时，烧肉祭、熟肉祭等仪式，也在私里毕摩口若悬河中一样一样地完工了。等大家把酒喝了，肉吃了，私里毕摩最后为主人“抽签”卦凶吉，只见他把“维图”（签筒）里20来根细长的竹签放在手里，双手顺时搓着，嘴里念着毕语，过一会儿又把竹签分成几拔，再看单双数，凶吉就见分晓了。“‘央俄补衣俄补\’（意上上签）哦，尊敬的主人家……”曲比私里显得有些骄傲地告诉尔布，此次“西克保”后保你家无灾无病，和顺平安。曲比毕摩才收拾起他的法帽、签筒、神扇、经书等法具，尔布忙拿出400元钱给曲比毕摩当酬谢，毕摩客气谦让一番后把钱收下了，说是麻栗还有一家也在等着他去“西克保”……
夕阳西下，把喝了几两老白干的尔布映得满脸通红，脸上笑嘻嘻的，劝邻居们坐下再喝几杯。仿佛毕摩真的帮他家带来了好运似的。他不停地自言自语：“来劲呀，发发牢骚，心里气减大半，管它灵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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