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乐山市犍为县一个山村小学的调查核心提示那个叫余
——来自乐山市犍为县一个山村小学的调查
核心提示》
◎那个叫余华的孩子每天上学要走两个半小时的路。每天8点半上课，5点钟就要起床，打着电筒，走到教室又累又困，哪里还有精神上课？刘光富老师陷入深深自责——“那个孩子的苦是我永远的痛。”
◎乐山市最大的寄宿制小学（除民族地区外）——同兴小学，2009年9月办起来了，一路承载着酸甜苦辣。
◎虽然教育部门已开始提倡办寄宿制小学，但从国家到省一级，除民族地区外，都没有制定专门的寄宿制小学管理办法。
□本报记者 刘若辰 文/图
2月17日下午，犍为同兴小学，在教室里上课的一些孩子忍不住思想上开了小差，偷偷瞄着对面的宿舍。宿舍楼里，老师们正将崭新的床垫逐一安放到他们的床上——这个夜晚，孩子们将睡得更踏实甜蜜。
这学期开学，犍为同兴小学有305名学生报名入学，其中205名是寄宿学生，这也是目前乐山市最大的寄宿制小学（除民族地区外）。
刚开学几天，有好些学生到老师那里反映：“棕垫太硬了，床的铁架子硌着背很不舒服。”校长明森到几间寝室里挨个摸了摸，发现还真是不够厚实，“这些孩子中，有四分之一是双亲在外打工的留守儿童。”虽然学校经费并不宽裕，校长还是“狠下心来”订制了这批床垫，一张40元，210张就是8400元。
从一个普通走读小学，到2009年9月改为寄宿制小学，再到2010年开学搬迁至原同兴中学——同兴小学的 “寄宿制”改革，一路承载着酸甜苦辣。
A
“一大一小”的寄宿生活
孩子们不按班级分宿舍。哥哥姐姐帮助弟弟妹妹打水、洗衣服，弟弟妹妹买了零食也总是不忘和哥哥姐姐分享。
从犍为县城到同兴乡，山路蜿蜒，车行要40分钟。走进校园，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的操场，正对着三楼一底的教学大楼。教学楼左侧是食堂，背后就是四层楼高的宿舍，可容纳300多人住宿。
下午下课后，六年级的王影和三年级的温晓敏同时冲进了三楼第一间寝室：她们俩住上下铺，都是迫不及待回来“坐坐舒服床”。
同兴小学住校的孩子们并没有按年级和班级来分宿舍。
“12个人一间寝室，都是高年级的住上铺，低年级的住下铺，我们大一点的就照顾小一点的孩子。”扎着马尾的王影是这个寝室里年龄最大，也是最早一批住校生，她从小生活自理能力就比较强，也很会照顾人。
看着一个矮个子的短发小女孩走进来，王影偷偷笑着说：“这是二年级的李文霞，才来的时候，她害怕去厕所又不敢说，半夜尿床了。”寝室的姐姐们替李文霞洗了床单，此后，每次她晚上要上厕所，就叫一个姐姐陪着。
在高年级孩子的眼里，低年级的孩子们有很多“笑话”。
王雨洁5岁半就进学校住宿了，小姑娘嘴很甜、很听话，还特别崇拜学校的老师。有次上完厕所回来，王雨洁很激动很神秘地跟上铺的姐姐分享自己惊人的“发现”：“原来老师也是要上厕所的！”
正是因为带着喜欢和爱，“一大一小”相处和谐。哥哥姐姐帮助弟弟妹妹打水、洗衣服，弟弟妹妹们买了零食也总是不忘和哥哥姐姐分享。在离开父母的日子里，这些大多数都是独生子女的孩子们，学会了坚强和相互关爱。
“一大一小”结对，是同兴小学对寄宿制的探索。每天晚上兴趣活动、建图书阅览室和借阅规章、三年级以下学生不准进厨房……在实践中形成的各项规定都写进了《同兴小学寄宿制管理办法》。
“虽然和城里的学校相比条件有限，但我们一直在尽力改善。”明校长笑着说，过去犍为县并没有办理寄宿制小学的先例，但迄今为止，学校没有发生过一起安全事故，没有一位住校生因为不适应住校生活而失学。
B
“那个孩子的苦是我永远的痛”
得到县教育局批准后，2009年9月1日，同兴小学开始试行寄宿制。
同兴小学还有一位常客，那就是已经在县城教育局工作的上一任校长刘光富。也就是这位校长提出，要将同兴小学办成寄宿制。
他时不时会回学校看看这里的孩子。走进校园，不少孩子会大声和他打招呼。
看到眼前这一张张笑脸，刘光富始终忘不了另一个孩子。
2008年，三年级一个名叫余华的孩子引起了刘校长的注意：拆乡并校之前，余华一直都是乡里的第一名，在来到同兴小学后，他的成绩却一次比一次差，一次考试下来，余华的成绩在班上排到了30多名。
刘校长锁紧眉头：一定要搞清楚原因。校长亲自家访后才发现：这个孩子住在离学校很远的永红村，走路上学要两个半小时。每天八点半来上课，五点钟就要起床，打着电筒，走到教室又累又困，哪里还有精神上课？
刘光富陷入深深自责，“那个孩子的苦是我永远的痛。”他第一次萌生了要办寄宿制学校的想法。
随着乡里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留守儿童越来越多，他们大多由祖父母或亲戚看管，不少学生出现厌学、逃学、失学等情况——于是，刘光富的这个想法也越来越坚定。
“这无疑将是老师们的巨大挑战，安全问题、陪护问题，都需要全校教职员工付出加倍的辛苦。”
没有模式可借鉴、没有经验可循，师资与经费都没有增加——但这一想法却得到了全校老师的支持。
得到县教育局批准后，2009年9月1日，同兴小学开始试行寄宿制。
这一学期，同兴小学的300余名学生80％选择了住校。
那时候，学校还没搬迁，条件很差。没有宿舍，就用大教室改成宿舍，40多人住一间，6间大教室住了200多学生；没有生活老师，就由全校27名教学人员轮流值班守夜，保障孩子们的安全；没有食堂，就专门聘请厨师为孩子们做饭。
一个寄宿制小学就这样开办起来。
C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小孩子睡觉大多不老实，学校规定：每天凌晨一点半、三点半，值班老师都要定时起来给孩子们盖被子。
“当时又紧张又兴奋。”数学老师同时又兼任“陪睡”老师的徐玉华说起第一次“陪睡”，记忆犹新。
2009年9月1日那天，孩子们在学校住宿的第一个夜晚。
老师们全部都留下来了，看着令人疼爱的那么多孩子，他们做了一个决定：帮孩子们洗衣服。
“200多个孩子，有的一件，有的两三件。”四五百件衣服堆在一起，老师们从晚饭后一直洗到了晚上十点多。
“我们没有经验啊，洗完了这还不算完。”徐老师说起当时的场景也忍不住笑，“到星期五孩子们该回家了，好多人找不到自己的衣服了，小学一二年级的只有六七岁，他们哪认得哪件衣服是自己的啊！”
从那以后，老师们给孩子们都缝了小布条，洗之前别在衣服上，才不会弄混。
虽然徐玉华老师脸上始终带着笑，但那段时光其实是非常艰苦的：小孩子睡觉大多不老实，于是学校规定，每天晚上一点半、三点半，值班老师都要定时起来给孩子们盖被子。苦是苦，“但想到孩子们睡觉前腻过来，在脸上亲一口，说一句老师再见，什么苦都忘了。”
寄宿制搞起来了，刘光富校长用十个字做了个总结：“吃喝拉撒睡，学玩伤痛病”。老师们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孩子的情绪，是安全之外最大的问题。为了让孩子们不会空虚寂寞，每天晚上都要在“晚自习”时间开展活动，唱歌、画画、读书讨论会。
有天晚上，张素英老师在教室里教大家唱歌。唱着唱着，有位同学悄悄告诉她：“唐荣成哭了。”张老师走上去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流着眼泪摇摇头，接着唱起来。他想家了。
想家的情绪是会传染的。一个孩子哭了，更多的孩子都跟着一起哭起来。张老师细心安慰孩子，教大家唱起《相亲相爱一家人》。“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缘才会相聚，有心才会珍惜……”
和亲爱的同学手拉手，孩子们渐渐止住哭泣。
老师的付出，得到了孩子们真心的回应。
“自从寄宿制开始，我们就天天看到你们疲惫的身影，我一定要认真学习”；“天冷了，老师们贷款为我们装了太阳能热水器，我们生病了都是老师背着去医院，我们不该调皮惹老师生气”……
羞涩的孩子们将说不出来的话写在纸条上，语言很淳朴，但这份信任和感恩，却成为老师们不悔付出的最大动力。
D
寄宿该怎样“继续”？
“拆并校后，为了方便学生就学，寄宿制是一个趋势。”乐山市教育局相关负责人介绍说，师资力量不足成为当前最大矛盾。
孩子们一届一届毕业了，老师们却还要一年一年地坚守这样的“24小时”工作制。
寄宿制的好处显而易见：学生自理能力明显增强了，辍学的孩子少了，成绩稳定了。但一些问题也慢慢暴露。
同兴小学的29个老师除了教课，组织学生每天参加兴趣小组，还要为学生的寄宿生活负责，工作量长期超负荷，老师们难以全身心投入教学。
原校长刘光富还在私下说了一个辛酸的笑话：“同兴小学寄宿制办得不错，全市其他区县很多学校来学习观摩，赞不绝口的同时，大家也说，这寄宿制还是暂时不办了。”
为什么？也许现任校长明森算的这笔账中可以看出一二：学校每年经费有12万元，算到每一学期就是6万元。门卫、专职生活老师、炊事员的工资是3万元，加上寄宿制后的水电费用成倍增加，仅能维持基本生活费用。
“每个月学生的基本食宿费用是160元，大部分可以自费，另一部分不能自费的，就全靠社会资助。”上学期，一家企业赞助了1万元，学校每位老师还“结对”帮扶了一名学生。“依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在犍为的方言中，“寄宿”和“继续”发音相同。
整个犍为有4所寄宿制小学，另外3所加起来的人数还不及同兴小学的寄宿人数。
寄宿制小学能否在更大范围内继续办下去？
记者在乐山市教育局了解到，乐山全市有寄宿制学校203所，大部分是中学，寄宿制小学数量不大、人数不多。虽然教育部门已开始提倡办寄宿制小学，但从国家到省一级，除民族地区外，都没有制定专门的寄宿制小学管理办法。
“拆并校后，为了方便学生就学，尤其是留守儿童就学，寄宿制是一个趋势。”乐山市教育局相关负责人介绍说，但师资力量不足成为当前最大矛盾。“小学和中学还不一样，孩子太小，要确保安全等，都需要增设专门的管理人员等。”该负责人表示，近年来涌现出一批寄宿制小学，大多数都和同兴小学一样，自己聘请临时工作人员，事实上，这样做存在安全、管理隐患。
“今年3月，我们将开始起草寄宿制学校的评比标准，会出台一个全市寄宿制学校统一使用的较为规范的管理办法。”基础教育科邬芸娥介绍说，目前的寄宿制小学还没有统一的管理规范与标准，新的管理办法将对学校装备、文化体育卫生条件、后勤保卫、生活安全等提出明确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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犍为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犍为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