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远自迩,登高自卑
□刘振华
初到长沙求学,对湖南大学“自卑亭”的取名好生疑惑。亭是康熙二十七年(公元1688年)由长沙郡丞赵宁倡建,清人李拔撰有《自卑铭》:“窃闻圣教,登高自卑。伦常日用,百姓与如。率由践履,变化固之。之墙何异,美富何奇。毋悲道远,毋泣路歧。循循下学,人圣之基。”读了自卑亭的简介和李拔的《自卑铭》还是不能理解为何登高要“自卑”,难不成爬到山顶看到天高地厚、山川胜迹,就生发了人世短暂、功业难成的颓唐之心?等读到《礼记·中庸》:“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才恍然大悟,“登高自卑”原来是说登高要从低处起步,不免为自己当年的无知面红耳赤。
四月中旬,天赐良机,得以有峨眉山之行。站在海拔3000多米的峨眉金顶,放眼四顾,云雾蒸腾。十方普贤,金碧辉煌,耸立天地间,与白云青天相得益彰。每一阵山风吹过,都有苏子所谓“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慨。面对此情此景,自卑之感却汹涌而至。
登金顶的前一天,我也同样感到了自卑,那是在拜访郭沫若故居时。赴川之前,特意将《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5年第3期)上刊登的《郭沫若佚文三篇》(李斌辑录):《国画漫感——读张文元画后所写》、《李闻二先生悼辞》、《苏联的集体农场》细读一过。三文读毕,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通读《郭沫若全集》的岁月。我所就读的中南大学规模不小,但图书馆藏书着实不敢恭维,各种文集、全集少有全者,《郭沫若全集》自然也不例外,幸运的是它是诸多全集中残存最多的一种。于是乎,顺手又把能找到的关于郭氏的所有资料翻检一遍。《郭沫若全集》文学编、历史编、考古编煌煌38卷,却也是收录最不全的全集,《郭沫若全集·补编》工作的进行可谓是当务之急。
故乡豫东一马平川,无山亦无大水,但也出现过人才,所以我常常怀疑“钟灵毓秀”的合理性。黑格尔论自然与文化关系之言曰:“自然与文化之关系,不可估价太高,同时亦不可估价太低。希腊之天色,何尝不促成荷马诗歌之美,然徒恃自然,不能产生荷马,不观希腊亡于土耳其之后,竟不闻有诗人之继起乎?”(张君劢《明日之中国文化:中印欧文化十讲》)郭沫若故乡走一遭,方觉才人和美景是可以兼存的,不免心中怅怅,直有生不逢时逢地之感。
大凡有成就的学者,一有家学渊源,二来家庭殷实。家里有学人、藏书,后辈读书种子才能早日发芽;家里有钱,才能专心致志地做学问而不必有衣食之忧。走进乐山市沙湾区的郭沫若故居,真是吓了一跳。这座始建于清嘉靖年间的四进三井穿斗木结构青瓦平房,有大小房间36间,有商铺,有家塾,还有后花园。“有土必豪”,诚不虚也。
清末民国,山河动荡,战乱频发,学人辈出。郭沫若是其中耀眼的一位。《女神》的横空出世,《卜辞通纂》的卓见,《试看今日之蒋介石》的大义凛然,无不令人起敬。但《卜辞通纂》未经史语所同仁同意擅自编入“大龟四版”,《管子集注》与马非百《管子轻重篇新诠》的因袭纠葛,《李白与杜甫》的轻浮行文,以至于对安娜的始乱终弃,无不为人所诟病。当历史的车轮碾过来时,是应该随着车辙走,和光同尘,还是应该在车轮下求仁得仁?
较之于郭沫若的文学创作、甲骨文字、历史研究,他的翻译事业丝毫不比它们差。手头藏有一套郭译《浮士德》(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上册1983年印刷,下册印刷于1963年,已是残破不堪。当初为了得到一套郭译《浮士德》,旧书店可没少跑。《浮士德》读过几个中译本,唯有郭沫若译本诗意盎然。郭沫若纪念馆陈列的诸多郭氏译著,很多都是第一次目睹,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全部收入囊中,也希望能尽快将郭沫若译文集统一整理出版。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大渡河、青衣江、岷江交汇处,大佛端坐,不知它目睹了几多兴亡成败。最后,抄几句郭译《浮士德》献给郭先生,并作结此文:“你们携带着那欢乐时分的写生,和许多亲爱的形象呵一并来临:同来的初次的恋爱,初交的友情,好像半分忘了的古话一般模棱;苦痛更新,又来反复着诉说钟情,诉说生涯中走错了的歧路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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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山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峨眉山市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