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客江湖，苍凉行走 读《老江湖》

□邓勤

年少轻狂，我曾经疯狂地迷恋武侠江湖，曾经无比热切地寻找过江湖，盼望在青城山或峨眉山与那些仗剑天涯的侠客偶遇，与他们一起匡扶正义。我想象中的江湖与所有少年一样，有宝马，有快刀、有英雄、有美女，有参不透的禅机，有喝不完的烈酒。更有踏不尽的不平事，砍不尽的恶人头。多年以后，我才意识到，与其说我迷恋江湖本身，不如说是迷恋一种为客江湖的苍凉行走。江湖，也必须依靠足够多的行走来维持存在。我这样说，是我早就清楚，我所追寻的江湖，其实只是个幻象。因此，江湖不过是少年成长期的烦恼罢了。

作家郑骁锋认为，每位少年在长出白发的那一刻，才会生成属于他自己的真正江湖。它们悄然降临，无影无踪而又无处不在，依据各自的气息分门别派，推杯换盏间，或是歃血为盟，或是短兵相接。所有的暗器都没有解药，所有的绳索都打成死结；唯一的标准是成王败寇，最大的忌讳是快意恩仇。郑骁锋希望自己能在江湖之浪涛中溯流而上，去荒郊、古庙、老村、边城，逐一搜寻先人遗落的残刃与秘籍，直至在它们的指引下，回到最初，去唤醒那声被封印在酒杯底的裂石崩云的长啸。

在最近出版的《老江湖》这本散文集中，郑骁锋于长江、泾河、钱塘江、西湖等水系的大背景下，探索诸如梁山好汉、绍兴师爷、九姓渔民、不第秀才、闽赣客家、湘西苗人、江南矿工、丝路僧侣等具有民间抑或草莽意味的文化古迹，在江湖的浪涛中溯流而上，追寻那些封印许久的江湖行走。本书是郑骁锋历史散文读本《为客天涯》系列之一，从商周时代到晚清残局，涉及的古文明形态包括墓葬、石窟、寺院等。作者的笔触，指向大地伦理，指向广阔的历史和世道人心。他的行走和书写，正是一个传统儒生的朝圣之旅。

以《杭州西湖》为例，作者谈到“西湖很小，但它就像一枚玲珑的印章，有了它，整幅中国画卷布局才能圆满，笔墨才能灵动，气韵才能轩昂。印章钤下的刹那，整个中国氤氳开来一股碧绿的清凉。”作为一处妇孺皆知的名胜，西湖有“苏堤春晓、雷峰夕照、平湖秋月”等景点。这些景点的确美不胜收，但让我们记住西湖的，其实是那些与西湖相关的名人。譬如岳飞、于谦、张苍水、秋瑾、武松等，作者通过梳理这些人的英雄事迹及后世口碑，再一次强化了我们对西湖的向往。

读郑骁锋的书册，是如此容易地倾听到他体内激越却又节制着的轰响血液。对于沧桑累累的历史，他总是独出己见，新鲜锐利。摆脱了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百态江湖，肯定是该仁慈的时候仁慈，该残酷的时候残酷，该意气的时候意气。这样的酣畅淋漓，郑骁锋给我们进行了抽丝剥茧般的细致梳理，让我们得以在他所营造的江湖世界中，寻找到草莽江湖的苍凉行走。“沧海笑，涛涛两岸潮……”愿我们也能在行走中咀嚼出属于自己的江湖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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