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的艺术底气从何而来 读《借古开今：张大千的艺术之旅》■陈华文
在中国近现代艺术史上，张大千（1899—1983年）和齐白石、黄宾虹、徐悲鸿、林风眠等人一样，都是绕不开的大师，这些性情、才情和命运各不相同的艺术大师，共同构成了一部瑰丽灿烂的中国近现代艺术史。杰出的艺术家和艺术作品，随着岁月的流逝，弥足珍贵。今年是张大千诞辰120周年，研读传记作品《借古开今：张大千的艺术之旅》，无疑能深刻领略一代绘画大师的美学之魅。
关于张大千的人物传记不计其数，但《借古开今：张大千的艺术之旅》显得尤为特别。因为作者冯幼衡教授于1976年至1983年期间，任张大千的英文秘书，多年和张大千近距离接触，对张大千的生活经历、绘画风格及其艺术主张可谓了然于胸。冯幼衡曾经就读台湾大学外文系，并且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艺术考古系获得博士学位，目前担任台湾艺术大学书画系教授。她在30年前就出版过本书的姊妹篇《形象之外：张大千的生活与艺术》。
《借古开今：张大千的艺术之旅》分为三个部分：张大千的崛起与时代、张大千的青山绿水、张大千的人物画。本书的文笔细腻洗练，语言表述温文尔雅，对张大千的人格特征点评恰到好处，对张大千的艺术风格及成就评论客观理性。毋庸置疑，张大千是中国绘画史上公认的“全能大师”。描画人物、山水、花鸟、鱼虫、走兽，工笔，写意，无所不能、无一不精。他的诗文真率豪放，书法劲拔飘逸，外柔内刚，独具风采。
在张大千跨越时代、跨越地理区域的漫长艺术之旅中，他的山水画创作成就，向来被人们津津乐道。然而他在毕生的山水画创作中，其风格伴随着学时、见识、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他虽是最“中国”的画家，但是从来不拘泥于古人，也不限于今人，而是在山水画创作中闯出自己的世界。
张大千的山水画创作分为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是临摹学习期。早期张大千学习绘画的传统，跟中国众多画家一样，是从摹古起步。他临摹水平极高，进而到作伪，特别是他临摹石涛和八大山人的作品，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导致很多大收藏家、鉴赏家都难以辨认真伪。38岁前后，张大千除了师法古人，尤其是在掌握唐宋绘画名家的笔墨之外，又以造化为师，以“搜尽奇峰打草稿”的石涛精神，先后游历了黄山、华山和峨眉山，从千变万化的自然景物中汲取营养，逐渐形成了利落、灵秀、峻峭、爽利的山水画风格。石涛的山水画古朴凝重，而张大千的山水画运笔劲健、灵秀，有现代艺术的气象。其山水画中的人物笔简神足，面相圆润，衣纹线条严谨流畅。
第二个时期是山水画风格成熟期。从1940年赴敦煌到1957年，张大千深受敦煌壁画的影响，画风为之“大拐弯”，逐渐出现较多的自家面目，除在皴法、设色上仍然有石涛的影子外，他在创作手法上丰富多彩，用笔圆润、简洁、设色明快、清丽，变厚密蓬勃之风为灵动疏朗之格。一改明清摹古、脱离生活的文人画之弊，创作了大量写生作品，别有自然情趣。这时期，青绿山水作品大量涌现。
第三时期是山水画创作巅峰期。1957年后，张大千由于患上眼疾，画风趋向写意。63岁以后，他的山水画创作逐渐进入晚期。此时的他，探索山水画的创新问题，开创了泼墨、泼彩的新画风，这是他集传统之大成之后，走向绘画创新巅峰的阶段。纵观这个阶段张大千的山水画，构图新颖，大气磅礴，不拘一格。在墨色的运用上，他以设色居多，往往多是工笔重彩，大红大绿，泥金铺底，灿烂夺目，与一般文人画崇尚淡雅之风分道扬镳。
张大千的山水画创作成就，是中国山水画的高峰，而他创作的系列中国人物画，也极具创造性。他的人物画多以传统的人物画法为基础，同时吸收现代美学思想，造型准确、形象生动。早年，他乐于画古代仕女，其人物造型削肩清瘦，设色柔丽妍美，弱不禁风，有病态之美。但是中年后他画的仕女图，大量吸取了唐人的造型、赋色的优点，巧妙地融入自己的作品里。纵观张大千代表性的仕女图，总体上圆润俊美、体态丰腴，设色浓丽，笔法严谨，衣裙图案精美，线条流畅，给人健康的美感。
本书书名中的“借古开今”，恰当地表达了张大千的艺术见解。中国绘画最为讲究的是传承古人。而如何传承？临摹就是一条通道，临摹古画、临摹书法等等。中国任何一位在绘画方面有大成就的人，无不从临摹入手。就是因为中国绘画倡导传承，所以作品中有没有古意，是衡量作品优劣的重要标尺。画家是有思想的画家，在技法上到达一定的层次之后，必然开拓创新。这种创新，笔者认为是画家的一种必然选择，一种自发的追求，没有一个大画家愿意在前人的艺术之树下原地踏步。张大千传承了古人的绘画传统，同时也吸纳外来的艺术表现方式，这种吸纳不是简单的复制和挪用，而是让外来的艺术表现形式，悄无声息地融入中国绘画语言之中。
阅读本书，给人带来很多启示。当前中国绘画界，一些年轻的画家热衷创新，但是其传统的笔墨功夫令人担忧：用线用墨的本领不到家，写的毛笔字经不起推敲，传统绘画理论一知半解……绘画创作若没有扎实的功底单纯讲创新，这种创新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张大千曾经说过：“作画要怎样才得精通？先要着手临摹，观审名作。不论古今，眼现手临。”绘画和其他专业一样，在前期的基础学习中必须发扬钉钉子的精神，基础越厚实，后期的创作就越有底气。这个简单的道理悟得越深，艺术之路就能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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