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审判席 院长办案成常态 2月15日的一次庭审现场，泸州市纳溪区法院院长何猛担任审判长。（受访者供图） 观潮
“现在开庭！”2月15日上午9时，随着一声清脆的法槌声，一起涉毒案件在大英县法院公开开庭，该院院长邓刚担任审判长审理此案。同一时间，泸州市纳溪区法院院长何猛，正在审理一起组织卖淫案。
两名基层法院院长，同一天同一时间坐在审判长的席位，这并非巧合。去年8月，四川司法体制改革全面推开,按照改革要求，进入法官员额的法院院长不仅要办案，还要带头办理重大疑难复杂案件，入额不办案的院长，必须退出员额。真正实现“让审理者裁判，让裁判者负责”。这意味着，随着四川省法院员额法官遴选于近日完成，穿起法袍回归审判席，将成为法院院长们的常态。
院长为何应办案
●让优秀法官、优秀审判资源回到本位
●起到庭审示范作用，倒逼更多法官规范庭审
●促进司法公正
院长办什么案
●带头办理重大疑难复杂案件
院长办案如何不走过场
●不同层级法院入额的院长，也按照入额法官人均办案数的一定比例，确定相应的办案任务
●省法院要求，入额却不办案的院长、庭长必须退出员额
●长期达不到办案任务要求的员额法官，也要按照退出机制办理
□本报记者 刘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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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办案意味着什么？
让优秀法官回归本位
2月15日上午开庭审理的组织卖淫案，卷宗材料有厚厚16本。开庭一周前，何猛开始阅读卷宗，利用工作空当，查阅相关法律法规，一一列出存疑点，以待开庭查实。在庭审过程中，他严格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法院法庭规则》推进庭审，确保法庭纪律严明，程序规范有序，被告人诉讼权利充分保障。
当天，邓刚审理的是一起涉嫌容留他人吸毒案。开庭前，他同样仔细审查证据材料，列好了庭审提纲。由于庭前准备充分，法庭上，法庭调查、举证质证、法庭辩论等各个环节有条不紊。庭审持续了1个小时，合议庭休庭对案件进行评议后，邓刚代表合议庭对案件进行评述，当庭宣判，并对被告人进行了批评教育。
庭审顺利推进的背后，是法院院长们过硬的法学素养和丰富的办案经验——何猛是西南财经大学法律硕士，曾在泸州市江阳区检察院和泸州市委政法委工作多年；邓刚担任大英法院院长前，在遂宁市中级人民法院长期从事审判工作。
院长们重新回到审判席，其实也是优秀法官回归本位。在记者采访的法院院长中，邓刚曾在遂宁中院长期从事刑事、民商事案件审判，“仅刑事审判就干了17年”。其获得过全国法院先进个人、全省法院办案标兵等荣誉，办理的个案上过中央电视台。何猛曾长年在检察系统工作，无数次作为国家公诉人站上法庭，熟悉庭审全部流程。乐山中院的王雪梅院长，是行政审判专家，在担任乐山中院院长前，从事行政审判20余年，所著有关行政审判书籍，成为业内理论基础。成都武侯法院院长唐卫，也曾长期在审判岗位工作……
当这些优秀法官走上院长岗位时，他们开始从宏观管理、业务指导、队伍建设方面抓法院内部工作，几乎不怎么亲自办案。何猛上一次办案是在2015年，而王雪梅上一次亲自办案已是三年多前。
“事实上，绝大多数法院院长都是经过多年的专业历练才到这个岗位的。他们办案，实际是优秀法官、优秀审判资源回到本位。”作为2016年全省法院“十佳庭审”的评委之一，省政协委员、四川瀛领律师事务所管委会主任曾文忠用“专业”一词来评价院长们办理的案件。据他介绍，当时参评的71件案件是从全省法院审判的案件中随机抽取的，入选案件大多由院领导或庭长担任审判长，这从侧面证明了法院院长、庭长的专业功底。
曾文忠认为，“身为专业且优秀的法官，法院院长回归审判席，其实是让专业人做专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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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办案带来什么?
为疑难复杂案件办理作示范
按照司法体制改革要求，入额的法院院长不仅要办案，还要带头办理重大疑难复杂案件。这一要求，也成为法院院长们选择办什么案件的标准。“把你们觉得最难的案子给我。”王雪梅办理入额后第一案时告诉同事们。于是，一桩发生在1988年的征地纠纷二审行政案件交到了王雪梅手里。而武侯区法院则要求，上级法院发回重审的案子，院长要主动办理。
办理疑案复杂案件，一是案情本身需要审判员具有高超的审判技术和综合业务能力，二是也能起到庭审示范作用。交到王雪梅手里的二审案件，涉及历史遗留的征地政策等问题。王雪梅看来，这个案子案情不复杂。一个在法官看来案情并不复杂的案子，为什么当事人不停申诉，但最后都没有解决实质性问题？“这就是考验水平的地方。”王雪梅总结多年行政审判的心得：行政案件下判容易，但案内矛盾解决了，也许案外新的矛盾又滋生了，拿到自己手里的征地纠纷案件，恰恰属于这种情况。“行政法官不仅要有法律智慧，还必须要有政治智慧，尤其是涉及个人利益和公共利益相冲突的时候，法官要做平衡，这考水平。”这也是需要长期的经验积累才能解决的。
院长开庭的示范作用是显而易见的。王雪梅开庭的当天，旁听席坐满了乐山市市中区法院和峨眉山市法院的行政审判法官们。简洁、清晰、高效的审判过程，让旁听法官们敬佩不已，“历时10多年的案子，又是二审，整个庭审听完，事情脉络却非常清晰，实在难得。”“看王院长审理复杂疑案难件，对我们庭审过程中如何抓重点，怎样提高效率，有很好的启发。”峨眉山市法院一名法官表示。
何猛对自己开庭的过程进行了录音录像，并准备通过县政府广场上的大屏幕公开滚动播放：“院长开庭办理的案件应该起到庭审示范作用，同时我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倒逼自己和同事们规范庭审，促进司法公开。”成都武侯区法院院长唐卫认为，就内部管理而言，院长开庭办案能更好地激励法官队伍：“院长穿上法袍走上审判席亲自办案，而不是坐在办公室里‘指手画脚\’，这对其他法官来说是一种无声的感染和示范。”
在曾文忠看来，作为经验丰富的法官，院长们善于综合运用司法经验、司法智慧，全面考量案件涉及的各种因素和裁判对各方面的影响，追求办案的法律效果、社会效果和政治效果的统一，从这一点来说，院长们回归审判席能够提升案件质量，展示司法的公正权威。“案子由院长来审理，当事人或律师看到会觉得案件的公正性得到了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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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办案如何不走过场？
不办案将退出员额
重回审判席，院长们坦言有压力，但面临挑战也有信心办好案子。
不断更新的法律法规和司法解释，是院长们共同面临的挑战。一年多没有办案，何猛在研读案子材料的一周时间里，花了大量的时间来查阅相关法律法规。邓刚也坦言，虽然自己一直没有脱离办案，但是熟悉法律法规仍是一大挑战，“主要是现在的法律法规，尤其是司法解释，新出的很多。”
如何防止办案不走形式？每个法院院长都有自己的招数。
“作为入额的院领导，必须带头办大案要案，在剥离审判杂务的基础上，必须充分阅卷提出自己的意见，指导法官助理起草法律文书，不当挂名法官，对案件终身负责。”邓刚表示。何猛则认为，案件质量终身负责制和错案责任倒查问责制已经是一条高高扬起的皮鞭，“法官要对自己审理的案件终身负责，当然要自己亲自高质量办理。”曾文忠建议，应要求院长全程参与办案，独立发表自己的意见；案子办得好不好，要像所有法官一样承担办案终身责任制；案件的质量和数量，在晋升、岗位调整时，可作为考核条件。对此，省法院也明确了院庭长办案的具体要求，要求严格考核法官审判业绩，将考核结果作为法官奖惩、晋升、择优遴选、调整岗位等的重要依据。今年，省法院和中级法院将组织督察组，检查司法责任制改革落实情况。
如何平衡履行院长职务和亲自办案的时间矛盾？多个接受采访的法院院长们也有自己的办法。王雪梅的办法是“工作尽量往前赶”。何猛的办法则是实行AB岗，“比如我有一个案子正要开庭，这时又接到开会通知，那么我就请假或请另一个同志代为参加。”此外，纳溪法院还确定院长办案周，“每个月集中一个星期时间主要办理案件”。
四川省作为全国第三批司法改革试点地区，目前，全省法院已完成了员额法官遴选工作，全省6551名法官经过“考试+考核”后差额遴选入额。四川省员额法官遴选工作的原则是以案件数量确定每个法院法官员额，33件、65件、130件是省、市、县三级法院每个员额法官完成办案任务数量的底数，不同层级法院入额的院长，也按照入额法官人均办案数的比例，确定了相应的办案任务。比如基层法院入额法官人均办案130件，院长按此数量的10%比例办案，但接受采访的基层法院院长们定的目标均超过10%，例如邓刚和何猛，对自己2017年的办案计划数均为18件。
按省法院要求，入额却不办案的院长、庭长必须退出员额，长期达不到办案任务要求的员额法官，也要按照退出机制办理。
声音
感悟员额制
作为司法体制改革的重要内容之一，去年，四川省遴选出了11212名员额法官检察官。员额制改革之后，法官检察官的工作状态有何变化？且听来自法官、检察官、法学专家的声音。
改革成效直接体现在办案中
省检察院公诉一处检察员陈龙：成为全省员额制检察官中的一员，激动之余，我感觉肩上的责任更重了。改革的成效直接体现在办案之中，检察官对所办案件终身责任，要求我们办理每一个案子都要细之又细，确保每一个证据的采纳、法律条文的适用都能经得起历史的检验。未来，更加明晰的办案责任，更为完善的淘汰机制，以及知识更新带来的职业压力，都将促使检察官不断学习钻研，提升能力。
用接地气语言来写判决书
隆昌县人民法院民一庭法官丁洪：
2017年1月17日，我开庭审理了一起婚姻家庭纠纷案，这是我入额后审结的第一件案件。想着要对案件终身负责，在制作本案判决书时，我心里多了一份紧张。因为，现在的裁判文书不再由院长、庭长审核把关，所以我对于判决书的制作、校对更加仔细，生怕出现错漏、瑕疵。另外，以前写判决书会不自觉地把院长、庭长预设为阅读主体，法言法语使用较多，而现在，我会注意使用接地气的语言文字来写，希望当事人能明明白白地看懂裁判文书。
明确分工 才能提高审判效率
西南财经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兰荣杰：
自实行立案登记制后，法院的案件大幅度增加，而法官员额制又使法官数量有所减少。要解决案多人少这一难题，我认为，应从根本上转变观念和改变现有的审判模式，明确法官角色定位。入额法官的主要精力要集中在审判环节，即开庭审理和作出判决。这就需要为入额法官配齐配强辅助人员，组建审判团队，将庭前准备，以及庭审后判决书起草等大量工作交由法官助理完成，书记员则负责案件记录等工作。只有明确法官、法官助理、书记员在案件审理中的分工以及协作机制，才能提高法官的审判效率。
(本报记者 张立东 刘春华 庞莹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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