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窗 我的兄弟

定西日报 2021-03-22 07:14 大字

□陈新民

西北师大美术系教学楼面南,画室房顶设计人字形,为稳定采光,房顶北坡特开天窗。我们互称同窗,有同在一个天窗下画模特儿的意思。

这里记叙的虽有丹青雅事,更多则是七八级油画班弟兄的乐事、趣事、还有尴尬事。

影视冲击波

电影解禁,校园生活因而缤纷多彩。往昔只看过《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的我们,与现代电影艺术不期而遇,兴奋可想而知。学校附近的长风、万里、新兰三个国防科工委的大厂,经常在露天播放进口片。演出《警察局长的自白》《偷自行车的人》《塔曼果》等进口大片,只要能挤进去、混进去,我们从来不缺“席”。爬在树上、立在墙头、抱住电杆也要看。

有次,兄弟几个相约进城,去兰园影院看晚场印度名片《流浪者》。看完出来已是后半夜,公交不再运行。返程三十多华里路,大家一直在亢奋中,边走边唱边跳。寂静的夜空响起晃腔走板近似吼的歌声:“啊巴拉古,亚拉噶基西尼……”(电影插曲),偶有下夜班者吓得蹬起自行车飞也似地躲远。

一路闹腾,回到学校已是凌晨五点,哥几个互相踩肩膀翻越大铁门,上午集体旷课。当晚,保卫科陈克敏先生对我说:“美术系有人后半夜翻北门,是你带的头吧?”我本是为蹭喝陈科长的酒而来,听话赶紧溜走。心想,没看到门房有动静,也没遇见谁呀,他情报从哪里来?

那年月,有电视机的人家极少。美国电视连续剧《加里森敢死队》连播期间,我找到父亲兰大的战友,兰州第一毛纺厂书记于崇信家。于书记家客厅不大,我和弟兄们把住一台14寸黑白电视,全不顾他的四个女儿被在挤一边。现在想起来,我们真是没眼色。

心中的“花儿”

毕业前的那个春天,学校组织在九州台山上植树。美术系和中文系,赛起“花儿”(甘宁青民歌)。一条山沟两面坡,聚音效果好,两边的师生心情更好。中文系的歌手彭金山现场串词,后来他成为诗人与西北师大文学院院长。美术系我串词,歌手是来自甘南草原的陈沛林。大多数外系同学没有方言基础,听不懂歌词,但无妨气氛热烈,喝彩声声。

我们班同学能听懂,因为在好几次艺术实践中,我们在“洮岷花儿”流行之地差不多住过小半年。

当时我在速写本上记下的一首首“洮岷花儿”,无意中为三十年后写作《最美的“花儿”献给你》准备了素材。

我调北京前,和陈沛林共事一年多,我在甘肃省人口计生委任职,他主持国家人口计生委一份面向全国发行的月刊《科学与幸福生活》。凡有合适场合,我定鼓动他登台放歌。他激越恣情、淋漓酣畅的演唱,把“花儿”引进无数人的心田。

马氏秦腔

马荣胜是另一类唱家,平时爱哼秦腔段子,最喜《铡美案》,吹笛子也少不了秦腔调调。唱秦腔讲究吼,马荣胜在全班面前放声吼过,有一次,还弄出些许不愉快,全怪我。

劳动课,清理塌陷防空洞现场。马荣胜应邀吼了一段《三滴血》,非常投入,非常动情。大家反映并不热烈,不懂呀!还好,听明白了其中一句:“你把我哭的,心软了……”

从深深的洞底拽出大疙瘩树根很费力,像拔河那样,大家协力拉绳。我喊号子指挥,随想随喊,不知怎么地就想起学马荣胜的秦腔来:“你把我哭地,心软了……”弟兄们跟起,边吼边拽:“软了!软了!嗨哟!嗨哟!”。

歇工了,有人还嘻嘻哈哈:“心软了!软了!”

马荣胜震怒,含泪发声:“你们糟蹋我没啥,你们不能糟蹋秦腔!”我赶忙制止闹腾的弟兄。

从此,班上再不闻马氏秦腔,我追悔莫及。

艺术追求上,马荣胜很有个性。大三以后,他的风景小品独树一帜,竹韵花影清新雅致。我们认定,他将会成为出色的风景画家。

马荣胜对书法篆刻兴趣浓厚,我当时觉得他或许是玩玩。想不到十几年后,他竟成为驰名省内外的篆刻大家。再巧不过,我刚写到这里,马荣胜发来一段他治印的视频。背景音乐是秦腔,他身穿藕荷色对门襟大褂俯首操刀,漂亮的卷发已变成满头飞雪,手指树根般粗糙。我立即给各地同窗发去感言:但见华丽转身,哪知攀援艰辛!

马荣胜的妻子曾是地方秦腔名角。他俩选择对方,各自收获了双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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