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最先迎出门来的是镇长,他的精神比我预

白银晚报 2017-07-07 09:28 大字

最先迎出门来的是镇长,他的精神比我预计的更加饱满,他说:“我以为你还要多待一些日子,我算算,你是七月下旬走的,五天、十天、十五……不过十来天,难道是你的哥哥没有诚心留你吗?”我想要是没有那些飞机扔炸弹的话,我倒是愿意在兰州城多待几天。镇长并没有询问我这一路上有多么辛苦,而是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我带回来的那块匾上,他很激动地抚摸着我带回来的那块匾,他说:“好,好啊,太好了!我们贺家缺的就是这样一块匾,有了这样一块匾我们就什么也不害怕了,现在我们的好运来了。”镇长忘乎所以的样子让我不以为然,我想我们贺家不可能缺这样一块匾,我们不可能因为这块匾而改变什么,没有这块匾时,我们依然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依然受到人们的尊崇;而我的父亲依然是镇长,他依然要为我们银矿的事业呕心沥血。是的,我用了呕心沥血这个词,我觉得把这个词用在这里并不为过,自从我们开了银矿,父亲就为我们越聚越多的银子犯愁。或许你不相信,一个富有的人和一个穷苦的人会为同一种物质犯愁,只是二者的愁绪是相对的,分别来自两个极端。当那些穷苦的百姓们在为劳碌痛苦,为衣食担忧的时候,我的父亲却为越聚越多的银子发愁。为了储存这些银子,镇长令人在山林里放倒了一些巨大的柏树,打造了几只大木箱,木箱做好后父亲突然又放弃了,因为靠一个人的力气根本无法将这些木箱挪动。镇长从未想过要把这些银子储存到银行去,更不愿施舍给那些穷苦的百姓,他宁可这些银子默默无闻地积压在黑暗的角落里,宁可发霉、变臭也不示人。瞧啊,钱多了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可是,一块匾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好运呢?所有这些不可能因为这块匾的到来而改变。但对这块匾,世俗的父亲却表现出了少有虔诚,他立马叫人将匾悬挂了起来,并吩咐家丁鸣放鞭炮以示祝贺。鞭炮声引来许多人围观,镇长就愈显得风光无限了,他对众人解释匾的来历,让听的人在羡慕的同时又肃然起敬。

我一转身看到了风信子,这个避难的女人还没有走,她好像越年轻漂亮了,她身着紫蓝色的真丝绒瘦腰旗袍,步履翩翩从后花园里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朵夏季将开败的玫瑰。这个女人倒是很有耐性,不知疲倦,毫无厌烦地静守着一个陌生的环境,并能够冷静地把握周围事物,面对挑衅泰然自若。

我说:“风信子,你好雅兴啊!”她说:“老远就听见一片喧闹,原来是我们家的小少爷回来了,繁华的闹市没有留住少爷的心吧!”

时间是多么无情啊,可以使一个精明的女人丧失最起码的概念,不是吗,她已经把自己当成贺家的主人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竟让我对她产生了一点怜悯。

我说:“你手里拿的可是玫瑰?”

她说:“小少爷也是喜欢玫瑰的吧!”

我说:“这可能是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

她说:“可它依然很娇艳啊!”

我说:“花儿终将要凋谢的。”

她说:“那至少要等到秋天吧。”

我说:“秋天要比你想象的冷酷。”

她说:“或许会有一两朵迎风怒放。”

我说:“有谁会为一枝花的凋谢而忧伤呢?”

她把那一枝花举到我面前,说:“一枝花的开放不可能因为它将要面临的凋谢而退却,对花朵而言,最大的不幸莫过于错过了花期,要知道,人们记住的只是它的娇艳。你不觉得它很诱人吗?”的确,那玫瑰的色彩如天际边的晚霞,殷红欲滴而又蓬勃绚丽。

镇长听出了那不可能是为一枝花而引起的争执,他望着我,表情中流露出些许歉意,说:“我想你还不知道,风信子,不,曾经的宋太太,不,不,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是贺家的四太太,是你的四姨娘了。”我不晓得父亲说了些什么,什么四太太四姨娘的,这跟风信子又有什么关系,可是从镇长的表情中我洞悉到了一丝微妙的东西,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镇长是在告诉我,他和我面前的这个女人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我吃惊的样子告诉镇长我听明白了,想不到我离家还不到一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镇长竟又娶了一房太太,我现在有些明白父亲为何执意要我去兰州,他就是借机娶这个女人。现在好了,这个女人成了贺家的成员,成了名正言顺的四太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女人在宋家就是四太太,现在她又跑到贺家来当四太太了,她对四太太倒是情有独钟。想想吧,一个能够先后在两家做四太太的女人该是多么不同寻常啊!还有镇长,想不到镇长的精力还是很充沛的,这一把年纪了还能再娶,我突然发现,他并不怎么显老,相貌并不像他实际年龄那么老迈,气色也不错,而且眼角边原有的皱纹也悄然退去了,我们都很清楚是什么力量使他找回了失去的青春,这动力竟是因为新添了一位太太。老天,女人的力量是多么不可估量啊!

镇长说:“是的,她有地契,而那正是我们需要的,我们以后再也不用为阴山的所属权犯愁了。”地契,又是地契,说到地契镇长竟显得眉飞色舞,瞧瞧吧,这就是我的父亲,他的表现有多么大公无私,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他更需要的是那个女人,一个能博得男人芳心的女人除了相貌,还要有一些心计,看得出,这个女人二者兼备。这两年多来,她一直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成为贺家的主人,现在这个居心叵测且别有用心的女人如愿以偿了。我只能朝她——那个曾经的宋太太施礼,唤一声四姨娘。她的脸上掬起了笑容,说:“都是一家人了,何必多礼。”

我说:“四姨娘是个懂得赏花的人啊!”

她说:“小少爷才是个懂得赏花的人呢!”

我说:“四姨娘过奖了,我只是着迷花的色彩,对花的秉性并不知晓。”

她说:“还说不懂,瞧你身边的这个女孩,含羞待放,就是一朵诱人的玫瑰。”她的话引起了镇长的注意,镇长的目光望向阿银色,连他也为阿银色的美丽感到了惊艳,那一瞬间,他的目光惶惑而又含混,犹如那落幕的晚霞在缓慢地消融中逐渐变得暗淡苍白。在镇长的心里,那个才做了四太太,风韵犹存的俏佳人儿竟一下子失去了光彩,完全是因为他面前的这个姑娘,这是一个多么秀气的姑娘啊!

镇长说:“你领回来一个姑娘,一个多么秀气的姑娘啊!”镇长的声音变得稚气而又谦卑。

四太太不满的咳嗽声在寂静的虚空中响起。

镇长慌忙收敛目光,把头转向我:“说说你带来的这个姑娘吧!”

瞧啊,这老半天了,我还没有介绍阿银色,我说:“这是阿银色。”

镇长说:“啊,阿银色?”镇长的口气很轻松,好像在谈论天气的好坏。

我说:“是的,阿银色。”

镇长说:“除了她的容貌,我们对她一无所知?”

“说来话长。”

“还是说说吧,你毕竟带回来的是一个姑娘。”镇长以为我在推辞。

“你们都看到了。”

“是的,我们看到了你带回来一个姑娘,记得你走的时候并没有人交代你要带一个姑娘回来。”

“我离开的时候家里并没有一个四太太,可是现在有了。”

镇长没有想到我会直接把四太太拿出来要挟他,他的样子像是要生气的,却不知为何笑起来了,他的笑也感染了我,让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其实我和父亲心里都很清楚,这并不可笑,贺家多了个四太太,这也是在情理之中,这有什么可笑的,可是我们都拿自己毫无办法。

镇长终于抑制了笑,说:“你不会对你的父亲说这姑娘迷路了吧?”

镇长的话使有些紧张的气氛得到了缓解,首先是阿银色,为父亲有趣的话,已经在心里喜欢上他了。

这时,我的母亲回来了,她去附近的寺院布施去了。镇长的再娶令二太太很失望,只能去菩萨那里寻求宽慰,一个把希望寄予来生的人,是不该有太多计较的,可二太太却在菩萨面前发了过多的牢骚,这使她看上去神情总是超越常人那么自负,她一眼就看到了立在我身边的阿银色。和父亲恰恰相反,母亲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没想到我会领一个姑娘回来,母亲用挑剔的目光打量阿银色,就像审视一个贸然的闯入者,这让原本有些骄傲的阿银色失去了自信。“这姑娘……我可从未见过这个姑娘……”母亲的话中充满了疑虑。(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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