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这天早晨,兵营里一片热闹的景象,号手

白银晚报 2017-07-05 11:22 大字

这天早晨,兵营里一片热闹的景象,号手们吹起了欢快的曲子,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我以为是要过什么节日,原来是我们的空军部队打了胜仗,而且是空前绝后的大胜仗,我们的飞行部队悄悄尾随在轰炸完兰州城返回的日机后面,在山西运城机场,将刚刚降落的四十余架日机全部炸毁。得到这个消息时我刚从茅房里钻出来,两手还在系裤带,这不是真的吧?但哥哥的表情告诉我这的确是真的。尽管他头上还缠着纱布,但他激动的情绪还是我来兰州后第一次见到,小日本一直都是朝我们丢炸弹,现在也尝到了挨炸弹的滋味。空军部队比哥哥的大炮强多了,哥哥他们五天才打掉四架日机,而我们的空军一次就炸毁了四十多架日机,这比例是多么悬殊啊!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消息啊!所有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空军的胜利对士兵起了极大的鼓舞。我走到哪里都有人对着我笑,大家都在分享着这一喜悦,瞧啊,他们望着我的表情比任何一天都要亲热,可是,那笑有些不大对劲儿呢,这一群当兵的,干吗用这样的眼光来看我?后来我碰到了小驼子,小驼子说:“少爷你总提着裤子干吗?”

我说:“你不知道我们的部队打了胜仗吗!”

小驼子说:“这跟你提着裤子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这么扬眉吐气的事怎么会与我没有关系?和所有的人都有关系。”

“可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裤子先提起来。”

“裤子,你干吗老提我的裤子?”老天,我两手还一直提着裤子。

为了庆祝这巨大的胜利,一些院校还组织了学生来部队慰问演出,上演的一个歌舞剧《最后一计》很吸引官兵,《最后一计》是一个可歌可泣的悲壮故事。某地抗日军队总指挥马百计及其弟马琨被敌军捉住,施以严刑拷打,欺骗诱惑,哥哥虽目睹弟弟遭到酷刑,但仍不屈服地说:“我不做汉奸,不做叛徒。”为了防止弟弟泄露军机,最后他用计毒死了弟弟。全剧的冲突性甚强,剧情曲折,歌颂的是坚强不屈的民族气节。剧中主角起名马百计,应是他为保全军队效忠国家,不仅至死不承认弟弟,而且在牺牲之前以大义灭亲作为最后一计,寓意深刻。哥哥看得很专注,神情执着,那样子好像自己就是马百计,要我看,这马百计分明是徒有虚名,足智多谋又怎会被敌人捉住?最后运用的计谋竟是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要搭进去,而哥哥贺连宗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恨不得自己就是马百计,想到他会大义灭亲,我突感悲哀,我觉得他还是不要做马百计的好。我还在思索马百计这最后一计算不算一个好计谋,一个女学生唱起来:

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两岸是故乡;

高粱肥大豆香,遍地黄金少灾殃;

自从大难平地起,奸淫掳掠苦难当;

苦难当,奔四方,骨肉流散父母丧。

没齿难忘仇和恨,日夜只想回故乡;

大家拼命打回去,哪怕倭掳逞豪强;

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

四万万同胞心一条,新的长城万里长!

……

婉转的旋律,悲戚幽怨的抒情打动了每一个人的心。这一首《长城谣》竟让人生出许多愁绪,许多激情。从我这里看唱歌的女学生是一个动人的侧影:女学生穿一套蓝士林的学生裙装,脖子上系一条白纱巾,于庄重中露出忧戚,洒脱里流出惆怅;这不加掩饰且深情的流露愈加感染了气氛,许多人都不由得为之动情,一些士兵在暗自落泪。我用目光去看哥哥贺连宗,他已经从对马百计的缅怀中解脱出来,又投入到对歌曲的依恋中,他深锁眉头,目光中有红色火焰般的物质在跳跃,这让他显得伤情而又愤慨,以致低声哼唱起来,由于他的带动,全体官兵竟都跟着唱了起来。声音由低沉转入高亢,由杂乱变得和谐统一,一时间整个兵营像一个巨大的管风琴,在关联的互动中形成了共鸣,这庞大倾情的合唱声势浩大,像湍急而绵长的河水一浪漫过一浪,响彻兵营的上空。

女学生的眉眼秀气,鼻子翘翘的,面容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小驼子提醒我说:“少爷,你看那唱歌的女学生像谁?”给他一说我才认真留意,那不是阿银色吗,那个我所熟悉、优雅文静、令我牵挂的姑娘。

小驼子说:“想不到阿银色还能唱歌。”

我想是她的文化知识和修养决定了她的气质,是的,我想那应该是气质!小驼子问我气质是什么?我告诉他,气质是指人的个性特点,如直率、沉静、浮躁等,同时也可以说是一种风格和气度。他好像还不明白,我想了想为他举了个例子:二太太、三太太、梅子、喜悦、风信子还有阿银色姑娘,问他所有这些人中哪个更与众不同?小驼子说:“当然是阿银色姑娘。”我说:“这就是气质。”

他好像明白了,说:“原来气质就是专指女人长得年轻、漂亮。”

演出已经结束了,我近前去同阿银色说话,她很吃惊,没想到我会出现在兵营里,更没想到我的哥哥就是这里的团长,她的同学们在她耳边唧唧咕咕,都拿她来说笑。阿银色好像很坦然,她为身边的同学介绍我:“贺连祥,贺少爷,贺团长的弟弟。”身边的同学好像很惊讶,异口同声地喊了声:“贺少爷?”同学们问阿银色可是她曾说过的那个临危不惧,敢于和土匪抗争的贺少爷?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她们说的那么坚强,但阿银色用点头对同学的提问表示了默认。“可是贺少爷文弱得像个书生啊!”阿银色对她的同学又低语了几句什么,几个女同学再一次发出惊叹,她的同学以为英雄救美只是存在于书中,想不到现实生活中还真有。

我还是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脸红,当然她们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们都是有文化的知识女性,我不知道阿银色对她的同学说了我什么,那一定是具有传奇式的描述,否则她的同学们不会对我露出惊羡的目光,但不管说了什么,想必是省略了入洞房那一节。

演出队走了,阿银色也走了,不晓得为什么,我脑子里总是萦绕着阿银色的影子,对阿银色总是念念不忘,我想她的眼睛——那灵动而又温柔的,善于洞悉事物的,内容丰富的眼睛。想她忧郁的模样儿——那是文静中的忧郁,是憔悴了的惆怅。想她迷人的腰身——那轻盈柔和的充满青春活力的身段;就连那穿着白丝袜的脚也想,所有跟她有关联的事物我都想,将所有这些统统想过一遍后,我为自己提出疑问,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我还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孩子这样痴情过,痴情,老天,我用了痴情两个字,一整夜我都在想这个问题,奇怪,我竟没有一点瞌睡,可直到天亮我都没有把这个问题想明白。

早晨,我对哥哥说要回石镇去,哥哥非但没有挽留我,还希望我尽早回去,现如今的兰州远不如石镇安全,一些有身份的人都躲到乡下去了。他发现我的气色不是很好,以为我生病了,要叫军医,我阻止了他。我告诉他,我是失眠了。哥哥问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为昨天上演的那个短剧《最后一计》。哥哥哦了一声,问我有何感想?谈不上有什么感想,我告诉他,那个叫马百计的军官是个蠢货。我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说完就出门了,我能想象得到哥哥吃惊的样子,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投到我背上惊异而又愤怒的目光。

我去同阿银色道别,告诉她我要回石镇了,她谢我临走前还来看她,我说我把你当作朋友了,想不到我也会把女人当作朋友,为这件事我曾经嘲笑过哥哥,现在看来,我也是很蠢的人。我说:“是的,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她说:“谢谢少爷对我的信任。”我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干吗那么客气!”她无声,却仰头望着头顶那一抹宁静的天空,她的举动让我又联想到了昨天她唱歌时的情景,风景如故,人也如故,只是少了一条白纱巾。这似乎更显得真实了些,那白皙的脖颈和圆润的下颚勾勒出一条和谐而优美的弧线,越过那条弧线,我看到了湛蓝的天空和扑朔迷离的阳光,那秀丽的脸庞仿佛被镶嵌在了那静止的映衬着美妙色彩的空间,使之焕发出一种朦胧的超现实的印象,这使她整个人都显得气度不凡,漂亮的女人总是那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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