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李欣二零一五年阴历十月十七日下午十八时三十二分八十

甘肃经济日报 2015-12-16 21:09 大字

□ 李 欣

二零一五年阴历十月十七日下午十八时三十二分,八十五岁的父亲停止呼吸,告别了人间。他枯瘦的十指在我的手心渐次冰冷,棉衣棉裤棉大衣,七件八件地套上,亦不能些许使暖。

父亲去了!我和姐姐立在他的炕前,良久。总觉得他还活着,总觉得那胸口还有气息。天际一轮明月,照他离开。父亲,天国路远,您慢慢走;月色正好,您不要怕。若是需要排队,您一定要排在中间,前面要操心方向,后面又过冷清,中间正好。也符合您一生不与人争,规矩行事的做派。深夜月晖下,我默默祝祷:父亲一路走好。

我是家里的第四个女儿,落草之时令母亲大失所望,置气不理嚎哭的我。是父亲从一只破罐头瓶子里刮出数粒砂糖,勉强和就一匙糖水,拙手慌脚地喂我喝下,哄我不哭,安睡。许是活下来不易,父亲一生未曾打骂我一回。他永远是温暖的、慈善的,似乎从未恨过什么。若非要牵强找出他的恨来,那就是他平生唯恨不节俭。有一年弟弟穿了件六百多元的皮夹克,父亲闻悉后即指斥为“败家”;又一回他看到我没咽下西红柿的皮,当面责我“可憎”。居家过日子,半截绳子一棵菜,都被他细心拣回来备用。“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父亲不会教我念这个,却能终身严格躬行。而这样的濡染于孩子们,胜过一切说教。

父亲谢世,邻里乡亲前来向他道别。一个个泥土般朴实的庄稼人,在院子里围着火炉,低声说着父亲生前种种的好,夸他合群,和谁都能和睦相处;他们评价父亲这一世连个“人渣渣”都没惹过。有人回忆起与父亲一同过的苦日子;也有人说出与父亲一起经历的乐呵事。恍惚中,我看到父亲就坐在他们中间,谦和地静听、颔首,并不抢话头。父亲,我就知道,您并没有走!

有人喊了一声“起丧”,父亲的棺木被抬起,无数个肩膀伸过来。在众人的护持下,父亲安躺着,由他最亲最敬的乡人、兄弟和子侄陪着,前往墓园。路是他走过千万次的,再熟悉不过;墓园是他心爱的果树园,再亲切不过。父亲,从此春花夏荫,晨鸟暮犬,伴在左右,您不会寂寞。我会在每一朵杏花、每一张核桃叶里,怀念您。

父亲这一生,抚养我们姐弟五个,着实辛苦。他经历过国难、家变,嚼过草根树皮,种地披星戴月,育儿起早贪黑。他诸事听命于母亲,鲜有出风头拿主意的时候。旁人也许看着苦,依我说,父亲内心天成一分恬然,埋头做事,事毕谢幕。

父亲走了,没有分文财产,却留给我们很多:关于勤俭,关于谦逊,关于承受。这些可贵的品质,让子女用之不竭。他毕生不沾烟酒,早睡早起,看似平凡的生命里有着森森的自律。

父亲的棺木落冢,村人几十把铁锹齐刷刷填土,眨眼的功夫鼓起一个坟头。当其时,故乡香太山上一轮太阳蓬勃升起,普照万物。

父亲,您的孩子都在这里,都好,您安息勿念!

从墓园回来,堂屋的炕上空了。我燃起一炷香,在弥漫的青烟中,看见照片上的父亲坐在椅子上,望着我憨憨地笑。我恸跪在父亲的遗像前,方觉世间百苦,都不成为苦。

丧礼即毕,回到兰州我小小的家,惊见室中花木皆失了颜色,数片花叶好端端枯黄、萎谢于地。常听人说花解人意,看来不假。

父亲的叶子落了……

作者单位:省局税科所

2015.12.10  

1. 草原某县城街道·夏日·晨

鳞次栉比的商铺、饭店、小超市,各自的门面招牌装潢得既传统又时尚。透过门窗玻璃,可见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街面上,行人渐多,早市的忙碌开始了。

(推出片名《源头的溪》)

(片名后打出题记字幕:源头清澈,溪流无声。壮阔了江河,丰沛了湖泊。恰如辛劳在基层的千万收税人……)

2. 县国税分局大厅门前·晨

未到上班时间,门前显得很空寂。

从大厅门内走出身着税务装的冯华。他静静站定,微闭双眼,扬头朝向初升的太阳,一张青春的脸更显鲜亮。

冯华的内心独白:“高原的太阳很慷慨、很热烈。每天沐浴其中是一种高贵的享受,每当此时,我感到很优越却又感到莫名的孤独。我冯华是名牌财经大学的高材生,毕业伊始就顺利考上了省国税系统的公务员。不料,我的成功却让我很不成功地被分配到了这个偏远县城里。从报到的那天起,我就打定主意只待三个月,九十天体验之后,我将义无反顾地离开这里,今天,是最后一天……(冯华微睁了一下眼,即刻受到太阳光的刺激。) 我的前程里必须要有阳光一样的灿烂和辉煌,我的办公桌应当安放在大都市的某个名牌会计事务所或是某个名牌证券公司或是某个大银行的高层办公楼里……”

冯华感觉到了什么,他睁开眼,远远望见分局长来上班了。

一个五十岁的普通男子,平平常常的身高与相貌,只是脸上黑里透红的“高原色”,使其略显几分威仪。他手里习惯性地拎着一个工作包,脚步拖沓,腿上明显有病。

冯华的内心独白:“他叫李文义,是分局长。对我,他是失职的,更准确地说,是陌生的。九十天里,他跟我没有过一次谈话,更不要说是交心。我知道,我的错误在于报到的第一天就当众宣布了我九十天的过渡期。它像一道铁栅栏,坚实地隔离了我和他,也隔离了我和分局的每一位同事。我知道我这是咎由自取。但这是一个人当有的个性,优秀的个性张扬是要付出一点损失的,我觉得很值。”

冯华转身进了大厅。

李文义走近大厅门口,衣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止步掏出手机瞄了一眼。

手机里传出对方的声音:“您是李文义吗?”

李文义:“是的。”

手机里的声音:“有您的快件,请到门口签收一下。”

李文义:“我就在门口。”

邮政快递车驶来。投递员下车向李文义递过快件和签名单。

李文义签罢名,拿过快件仔细察看。快件上显示的邮件为“书籍”,李文义眼里掠过一道狐疑。

3. 县国税分局内·李文义办公室·上午

李文义急忙拆开快件封口,两手有些忙乱。

李文义将里面的“书籍”倒在办公桌上,一张书籍封面下露出三叠厚厚的百元人民币。每一叠中间绑着一道羊毛绳。

李文义拿起一叠人民币盯着绑在上面的羊毛绳。沉吟半晌,脸上堆起痛楚的愤怒。

4. 草原深处·上午

远近不一的牧场上,散布着一群群牛羊和一座座黑色的帐篷。

羊毛商贩——中年男子穆老板正坐在一辆大货车的驾驶室里。货车在弯曲松软的草地路上行驶得缓慢且颠簸。他攥在手里的手机响起信息铃声。

穆老板等待已久,急忙察看信息。手机屏上显出字幕:“您的 邮件目前的状态是:已妥投,收件人签收。”

穆老板脸上闪过一道诡异的笑。随即关掉了手机。开车的穆仨,也是穆老板的伙计:“‘书’送到了?”

穆老板:“他签了名,就算认了。”

5. 县国税分局内·李文义办公室·上午

李文义照着快件单上的寄件人手机号一再拨打手机。手机里传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李文义瞥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电子钟,时间显示为早上:八点十五分。

李文义心急气躁地走到挂在墙壁上的县域地图旁,伸手指点在一处。皱眉蹙额,既而摇头。

李文义的手指不断在县域地图上移动着位置。办公桌上的电子钟不断变换着时间显示。间或有单位的同事进来送报纸送文件的,看到他的专注便悄悄离去。

李文义的手指最终敲定在县域地图上的一个地方,他自信地大声自语道:“一定在这,一定在这里……”

办公桌上的电子钟时间显示为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

李文义抓起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筒,急摁电话键。

6. 县国税分局内·大办公室·上午

冯华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了。他刚拿起话筒,里面就传来李文义很大的声音:“冯华,马上到我办公室。”

冯华尚未反应过来:“您是哪位?”

电话筒里:“我是李文义。你到局里九十天了,还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冯华一时语塞。内心独白里充满了不服:“听不出你的声音,能怪我吗?只能说明你连人带声音都太缺乏吸引力。”

7. 县国税分局内·李文义办公室·上午

冯华进门,不卑不亢:“李局长,请指示。”

李文义显然很不习惯冯华的口吻:“你过来。”将他叫到县域地图旁。

李文义指点着县域地图上的某一处:“今天,是你在岗的最后一天。我还可以当你一天的局长。你跟我到这片牧场去。这里离县城的直线距离只有十公里,但这是一大片浅水沼泽地,不能骑马,只能徒步过去。”

冯华:“为什么不开车,或者骑摩托通过公路去呢。”

李文义:“噢,能通往那里的只有松软的草地便道,没有公路。若开车或骑摩托去,全程不到百公里远,可是需要四个小时,我们要争取时间,在太阳落山以前做完该做的事。记住,要在太阳落山以前做完该做的事。你去带些水和干粮。不要穿雨靴,随便向哪位同事借条‘皮套裤’。”

冯华没明白什么是“皮套裤”,或者说是对李文义的叮咛不以为然。他转身匆匆走出了李文义办公室。

8. 草原·浅水沼泽边·中午

一眼望不到边的沼泽横亘在面前。在正午的太阳下显得安静且诡秘。

冯华麻利地脱下旅行鞋换上一双新的长筒雨靴,急着趟进了浅水沼泽里。

李文义望着进入沼泽的冯华,嘴角浮出讥讽的一笑。一屁股坐在地上,默不作声。

进入沼泽的冯华,一双雨靴陷入水草里进退不得。努力了半天,只好从雨靴里抽出双脚。费了好大劲,也没有把雨靴从水草中拔出来。冯华回过头求助地望着李文义。

李文义冷漠地说:“赤脚走回来。”

冯华上了草地,两条裤腿已浸透了。

李文义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条“皮套裤”丢给冯华。

冯华提起“皮套裤”,像在审视一件古老的出土文物,既惊讶又不解。

李文义脱下裤子,两腿关节严重变形。

冯华的内心独白:“哦,这就是常年在湿潮的草地路上走出来的结果。这种让人心怵的变形、扭曲,更惊觉了我,也更证明了我明天离开草原是英明的。”

李文义帮冯华穿好了“皮套裤”。

冯华不无歉意地:“您的腿没这……‘皮套裤’能行吗?”

李文义直爽且真诚:“我并不是关心你。你明天要走了,若是这一次给你落下什么病,你会诅咒我一辈子的。”

冯华跟在李文义身后,一步一步地跋涉着。两人渐渐远去。

9.草原深处·山坡上·中午

穆老板和穆仨在忙着收购牧民送来的羊毛。

穆老板向穆仨叮嘱道:“别超过两千公斤。给送羊毛的牧民说,下次再收。”

穆仨:“两千公斤,只能压个车底,这么远的路,装十二吨的车,跑一趟划算吗?”

穆老板厉声道:“照我说的做。”

10.草原深处·沼泽地边·中午

李文义和冯华已走出浅水沼泽。冯华笨拙地褪下“皮套裤”。

坐在草地上歇息的李文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显示:“走了九十三分钟。小伙子不错。我平时一人走过这片沼泽需要一小时多一点。”

冯华:“为什么要抢着赶时间呢?”

李文义:“晚了,就堵不住那家伙了。”

冯华习惯性地:“谁?”

李文义:“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11.草原深处·山坡上·下午

穆老板和穆仨已装好了收购的羊毛,正欲上车离去,突然,手机铃声响了,穆老板打开手机盖接听:“是李局长啊……给你寄去的‘书’收到了吗?”

画外传来李文义一字一顿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收、到、了!”

穆老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蓦地转身。

李文义像一截石柱戳在穆老板身后的不远处。

穆老板既惊愕又尴尬:“你……你怎么来了?”

李文义铁板着脸:“我来给你还‘书’来了,那么贵的‘书\’,拿在手里就让人心惊肉跳。不赶紧送还给你,我怕是被吓得活不到明天了。”

穆老板强作镇静:“就那么一点小意思,你惊诧个什么呀?”

李文义:“小意思……你的意思太大了,(李文义指着货车上的羊毛)今天你也就收购了两千来公斤羊毛吧?这里是三省交界的地方,远不过三公里就可以上外省的国道把货送走,到了明天或是后天,你就会只身到我的办公室来开《农产品收购发票》,收购羊毛的数字就会由着你的嘴往大里说了,一千公斤可以说成一万公斤,甚至十几万公斤……你很清楚,把羊毛交售给纺织企业,能得到的增值税的进项税是13%,假如一千公斤的羊毛收购价是一万元,你所得到的抵扣税额就是一千三百元,那么,一万公斤羊毛呢,十万、五十万、八十万公斤羊毛的抵扣税额又是多少呢?”

穆老板:“我还没到你办公室开《农产品收购发票》呢?你就瞎编出这么多事来。”

李文义:“不是瞎编,是推理,它可以作证。”

李文义即刻从背包里掏出快递邮件封,亮出三捆百元人民币,绑在其上的羊毛绳在阳光下异常扎眼。

李文义:“这三根羊毛绳一旦捆在我的身上,我就彻底地被你俘虏了。你会一次又一次地要我给你开虚假发票。我拿了你的,能不顺服你的摆布吗?贪来的钱是有牙齿的,它会吃人的肉。”

穆老板哑了。穆仨缩紧了脖子。冯华的眼神轮番扫视在李文义和穆老板的脸上。

冯华的内心独白:“虽然税务工作有规定,必须是双人双岗外出办事,可是,今天李文义让我一起来,好像不只是为他作见证,因为我明天就要离开了,我这个‘见证’没有持久性……他为什么不把这三万元直接上缴到纪检部门呢?那样对他是最利好、最有力的见证……”

穆老板强装笑脸,打破了僵局:“好、好、好,是我做错了。二十多年的老相识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

李文义怒气不消:“这不是错,是罪。这罪会让我也让你一起锒铛入狱的。正因为是二十多年收税人与纳税人的关系了,我才让你牵到这里来消罪来了……嗨,人心里都有罪性呀,你做了多少桩畜产品生意,一直是照章纳税的实在人。今天,就怎么改头换面变成‘鬼’了呢?”

穆仨接过李文义的话茬,给穆老板帮腔:“李局长,你这话说得可不善呀。人死了才会变成鬼。我和穆老板做的是常年长途贩运的生意。忌讳什么,你最清楚。你是在咒我们死呀。”

李文义:“别抓人的话把。我说的是人心里有罪性……”

穆老板趁机反唇相讥:“既然人心里有罪性,那么你也说说你二十五年前受贿的事,那也是罪性……”

李文义被穆老板砸蒙了,一时瞪着双眼,说不出话来。

穆仨阴阳怪气道:“哈哈,原来李局长二十五年前就改头换面变成过……”

穆老板:“别、别、别,别说‘鬼’,是罪性……”

李文义强忍着,两腿一软坐到了草地上。

穆老板和穆仨面面相觑,不无得意。

冯华的内心独白:“李文义被狠狠地刺到了痛处,他显然难以承受了。此时,他像一只被对手牴伤致残了的老公羊,他还能站起来吗?”

冯华回避似的举头望天。

湛蓝的天空里有只鹰,它像一幅画静静地贴在高处。

李文义用手强撑着站立起来。他将三捆三万元钱一一递到了穆老板手中:“收好了,你我都干净了……今天,你穆老板提起我二十五年前的那件罪,我也不遮不掩地说个清楚,讲个明白。叫我自我监禁了多年的心,也来个彻底的释放……

(李文义讲述往昔的画面)

二十五年前的草原小县城。街道两旁的商铺及建筑物陈旧简陋。

县小学校门旁。守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她面前摆放着一个盛着炒熟的青稞的木盆。有三三两两的小学生向老妇人递上一分、两分的硬币。老妇人接过硬币,用小木勺舀给他们数量不等的炒青稞。

年轻的征税员李文义走来。蹲到老妇人跟前:“大婶,您这是在卖炒青稞吧?”

老妇人:“是啊,年轻人。你年轻牙好,抓一把尝尝。”

李文义:“不不不,我们不能吃生意人的商品。您是在做买卖,做买卖呀,就得缴税。”

老妇人:“我知道,做生意缴税是天经地义的,自古就有这规矩。用现在的话说,‘纳税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李文义:“大婶,您是个明白人。您这点小买卖,一天就缴三毛钱的税吧?”

老妇人:“按理说,三毛钱不是很多。可是我有时一天也挣不到三毛钱,我守在这小学校门口,学生娃娃来,一分钱卖一小勺炒青稞。每天,一分、两分、一角半毛地凑。一月下来能凑个十块八块的,我就很高兴了。”

李文义:“您家里再没人吗?”

老妇人很欣慰地:“我有一个儿子,可出息了,在上大学呢,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我每月能挣几块算几块,全寄给儿子了,他还有点助学金,苦是苦一点,等毕业了就好了。”

李文义:“那您儿子的父亲呢?”

老妇人哽咽了一下:“死了,儿子三岁时,他父亲就死了,我守了大半辈子寡。全凭着给人家做保姆、做饭、洗衣、带孩子,什么杂活都做,总算把我儿子拉扯大了,他也算争气,儿子就是我的全部指望了。”

李文义听着,不禁陷入悲悯的思绪中。

老妇人:“怎么,我说的这些话叫你不高兴了?”

李文义:“没有,没有……我母亲也做过人家的保姆。做保姆是要受人歧视的……哎,不说了,不说了。”

老妇人:“年轻人,你每月给我写个欠税条,我押上手印,等我儿子毕业了,工作了,我把全部欠的税费都还上,你看行吗?”

李文义不假思索地:“行。”

县小学校门旁。或天晴或天阴,或夏日或冬季,李文义一次又一次来到老妇人的地摊旁,递上纳税发票的叠印。

县小学校门旁。秋日中午,老妇人一身新装,翘首等待着。李文义远远走来。

李文义走到老妇人跟前:“您儿子工作了?”

老妇人喜不自禁:“工作了,工作了。”她拿出一叠发票对李文义说,“这是十五个月的纳税发票,一共是一百三十五元,加上十五元的利息,总数是一百五十元整。”

李文义:“利息不能算,不能算……”

老妇人不由分说地将准备好的一百五十元钱塞到了李文义手中。

(镜头转回现实)

李文义的神情恢复如初:“在我每个月把九元的纳税发票交到老妇人手中之前,我已从工资中替她垫付上了这些税款。我没想很多,只是在帮助一个贫困中的老人。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我被一个同事诬告了,说我收取了纳税人的贿赂。老妇人的儿子毕业后分配到外省工作,她被儿子接走了。我说不出她的去向。我没有做任何辩解,如数上缴了老妇人还给我的一百五十元钱。我受到了处分,并在全单位的会议上做了检讨。尽管,日后我在工作中的几次立功得到了奖励,也提拔我当了分局局长。但是,那个被处分的事一直未被澄清过。它像一颗铁钉钉在我的心里,伤口洇血一直未能愈合。今天,我总算是拔出了这个已经锈烂了的铁钉。我得感谢穆老板……”

好一阵沉寂,让在场的人都凝滞了。

突然,远远传来悠扬的女声牧歌。冯华、李文义、穆老板、穆仨不约而同地寻声望去。

原野中,尽是悦人眼目的绿草、红花、白的羊、黑的牛,唯独不见唱歌人。

碧蓝的天上,漂浮着几朵薄如轻纱的白云。太阳西斜了。

穆老板的动作很机械,他将三捆三万元人民币郑重地装进自己的挎包里。抬起头,十分愧疚地看着李文义。

李文义向穆老板摆了摆手:“上车吧,你还要赶路呢。”

穆老板和穆仨开车走了。

冯华用充满询问的眼神看着李文义。

李文义:“你是想问今天的事做得利弊如何?人啊,一生要做的事太多太多,算不清利大还是弊大。要紧的是,要把错事纠正在太阳落山以前……”

冯华瞪大两眼:“为什么一定要把错事纠正在太阳落山以前呢?”

李文义被冯华提醒了:“是因为那位卖炒青稞的老妇人曾经劝慰过我。她对我说‘年轻人,你收税不免要和纳税人发生争吵。有句话说得好,心里的怨气不可存留到太阳落山,要不,就会积成心病,催人衰老。’我努力过,但是我做不到。只是到了后来,经历过的事多了,我就在她劝慰我的话的原意上悟到了另一层意思,‘白日里犯下的错,不可以让它过夜。不然,黑暗会使错变成罪\’。多年来,这句话成为我的一种坚守。它让我得到的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平安,而是让我避开了很多灾祸性的错误。说到底,人脚前没有一盏灯,就会常走在幽暗里。”

冯华的内心独白:“或许这就是信仰。真正的信仰无法用理性去剖析,真理的力量只加在敬虔人的心里。人在坚守信仰中得到难以言说的喜乐。”

太阳的一半已落进了远处的大山里。大山顶上涌起了火红的晚霞。

冯华问李文义:“咱们现在回去,能趟过那片沼泽吗?”

李文义:“咱们不趟那片沼泽,也不回去了。”

冯华:“就在这草原上过夜吗?”

李文义:“进牧人的帐篷,那里有许多纳税人都是很好的朋友。你可以吃到现宰现煮的鲜嫩羊肉,喝到现挤现熬的新鲜奶茶。更重要的是,夜里你能定睛去看满天烁亮的星星,又干净又透明。你来了九十天了,凡是晴天,你都会迎着朝阳去晒你的脸,但你从来无法睁大眼睛。看不清的东西,再辉煌也会迷乱人的心智。”

冯华的内心独白:“李文义的话是真诚的,也是很有分量的。毕竟,他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有位饱学之士说过,‘经验大于学问’。还有一位不怎么有名气的小说家说过,‘走进眼睛里的人很多很多,但能走进心里的人只有几个。\’李文义对我来说,算是哪一种人呢?”

远处。羊群、牛群已慢悠悠牧归。

李文义和冯华大步朝升起炊烟的帐篷走去。一眼清冽的草地泉水在他们前面汩汩流出。

冯华:“这泉水能喝吗?”

李文义:“尽管喝。”

冯华犹豫一下,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倒掉,盛满了草地泉水扬头喝起来。

李文义蹲下去,双手掬起泉水痛饮。

冯华:“从没见过这么清澈的水。”

李文义的口吻有些沉重又有些自豪:“这里是黄河源头涵养区。每个泉眼里涌出来的水,流成的溪,都这么清澈这么干净。”

冯华顺着溪水望去。一条条涌出泉眼的溪流相互交错,在夕阳辉映下织成了金色的网。

(再次推出片名《源头的溪》)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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