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栗花开
□张兆清
俗语说：“栗花香，擀面汤”。麦收时节，我回到家乡，郁郁葱葱的栗林正栗花绽放，白花花地覆盖在漫山遍野，浓郁的花香更是沁人肺腑。见此情景，我不由得心花怒放，勾起我对栗花的一往情深。
家乡山区盛产板栗，山坡遍植板栗树。板栗树的俗名叫栗树，栗树开的花就是栗花。在家乡长大的我，见惯了栗树的花开花落，栗花也融入了我童年生活的记忆，以至于对栗花情有独钟。
栗花不与百花争春，不与众花争艳。当春花盛开、万紫千红的时候，栗树才刚刚绿上枝头，在展开的绿叶中抽出一点青条，这就是栗花的花蕾了。随着栗树叶片的生长，青条逐渐伸长，直到初夏，栗树枝繁叶茂、葱茏翠绿时，栗花才开始绽放。这时，早已过了春花芳菲、争奇斗艳的时候了。万花纷谢独自开，栗花悄然开放出与众不同的花容，献给自然界鲜明的亮色。看那栗花一根根长条的形状，淡白又少许淡黄色，毛茸茸的，就像条条毛毛虫，憨憨得可爱，又像纯朴清新的天使让人喜欢。栗花一束束地开在栗树枝头，就像圣诞老人白花花的胡子，有让人去触摸的亲切。花开满树，栗花繁密，伴着茂密的枝叶，遮蔽了初夏的骄阳，给树下带来浓浓的阴凉。而远远看去，漫山遍野的栗花呈现出一片白茫茫的景象，风吹树摇，树叶翻卷，栗花涌动，就像白雾飘浮在绿莽莽的山野上，大有酣畅浩瀚之势。借用古人赞美梨花的诗句，可谓“千树万树栗花开”了。白茫茫的栗花气势壮美，是初夏独特的风景了。还有栗花的香味，带着甜味的芬芳，一种化不开的浓稠，花香袭人。栗花的浓香也引来了蜜蜂，栗花繁盛，辛勤的蜜蜂采蜜更忙，此时栗林里到处嘤嘤嗡嗡，好不热闹。
栗花在人们眼里也许并不娇艳，并不华贵，也说不上高雅，但是我独喜爱她清淡脱俗、朴实无华的气质，喜爱她“俏也不争春”、不哗众取宠的品格，更喜爱她敢于后来居上、后声夺人的精神。我很想写诗来赞美栗花，但是不善写诗不敢造次，于是向历史追寻，经百度查找，结果很失望，历来写栗花的诗词歌赋极少，只查到了一首，却不知作者是谁，但且借来一赏。诗曰：“曹坊山上栗花香，俏不争春花鹅黄。昼蔽骄阳夜驱蚊，栗香伴我当自强”。诗写得很美，写出了栗花的特色和意境。我很疑惑，栗树的种植已有千年之久，千百年来，古人赞花的诗词繁若星辰，为什么却很少有赞美栗花的呢？不管怎样，我认为栗花是被人冷落了，被历史疏忽了，古今的诗词达人们愧对栗花了。然而栗花并不在乎被疏忽冷落，依旧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蓬蓬勃勃。
我欣赏栗花，源自童年与栗花不解的情缘。栗花有一用途，就是驱蚊。早年的夏天，农村没有蚊帐，夜晚常用土法驱蚊，燃香草绳、艾蒿绳和栗花绳等驱蚊方法都有效，蚊子就怕这些烟味。家乡栗花繁多，捡拾方便，常用的是栗花绳，我家用得最多。因为栗花绳燃起来烟气比较清淡，不那么浓烈呛人，不但驱蚊，还能够避虫，同时栗花绳拧得细密紧致，燃得比较慢，还可作为火源用，以节省火柴。因此，在我小时候每年栗花开的时候，善于精打细算的爷爷就常支使我去拾栗花，编火绳用。
栗花花期较长，大概半月左右，盛开之后便由淡白浅黄色变成土黄色，然后谢落。就在栗花将要开败掉落的时候，我就挎上篮子约上小伙伴上坡去拾。在栗树林里，我观赏栗花可爱的形状，闻着浓浓的清香，饶有兴趣地把一根根毛茸茸软乎乎的栗花拾到篮子里。树下落得不多的时候，就上树摇晃树枝，把欲落未落的栗花摇落下来拾，直到装满篮子。我和小伙伴们也常常在栗林中打闹玩耍，拾一阵子玩一阵子，充满着童年的欢乐。不光玩闹，干起拾栗花的活来我也是认真的。按照爷爷的吩咐，我专挑较长的栗花捡拾，一把一把顺条顺缕地放在篮子里，这样便于爷爷编火绳使用。拾满篮子挎回家，拾了一篮又一篮，一直堆叠起一大摞。爷爷抽空趁栗花尚软，或洒上水使栗花变软，像为女孩编辫子一样，把栗花拧成紧致细密的栗花绳，每根约一米半长。每当这时候，我就给爷爷当助手，帮忙拿栗花，取三四条一绺，递给爷爷拧栗花绳。爷爷在绳头上做出一个孔，每10根用木棍穿起来挂在草屋檐下土坯墙上。墙上挂满了，爷爷就把干的栗花绳取下来打起捆存放，然后新的栗花绳又挂满墙。爷爷编栗花绳多，我拾栗花的任务也重，没上学时的童年拾，上小学的少年时也拾，一篮篮，一筐筐，不知拾了多少。
夏天的夜晚，栗花绳的用途就发挥上了。不管在院子里乘凉还是屋内睡觉，我家都燃绳驱蚊。即使白天，爷爷也在身边燃起一根用来点火抽烟，拿起烟袋按上一锅旱烟，随手用栗花火绳点上就抽，图个抽烟方便，节约火柴。当燃起栗花绳时，我很喜欢那淡蓝的袅袅青烟，也喜欢那淡淡的清香。后来有了蚊帐挂，爷爷用起了打火机，栗花绳退出了我家的历史舞台，我也长大了，不再拾栗花。然而，拾栗花伴随了我童年少年的生活，见惯和喜欢上了栗花的花开花落，也把栗花收藏进了我的记忆。
现在，家乡山区的栗树比过去更多，栗林更广阔更密集了。因为农村改革开放后，土地林果实行家庭承包制，调动了农民土地经营的积极性，过去的层层梯田都种上了耐寒耐瘠薄、经济效益较高的板栗树，许多荒山也开垦起来种栗树，因此栗树满坡，栗林成片，蔚然壮观。家乡原来就是板栗之乡，现在更名符其实了，泰山板栗的美誉名扬四海，板栗重镇、板栗集散地之称也远近闻名。农村土地承包改革的第一个三十年过去了，家乡人民收获了富裕，正向小康迈进，令我为之自豪和振奋。
今又回乡，又见栗花开，又闻栗花香。我脑海里浮现起童真年少时在栗花林中捡拾栗花的身影，似乎看到了爷爷慈祥亲切的笑容。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原莱芜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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