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城古渡 □特约摄影记者 蓝炳培 文/图
原双狮渡口陈迹,2018年河堤改造后,渡口踪迹全无。下南街通往黔江北岸原双狮码头的街口。原兴盛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武宣国营百货大楼。停靠古渡边的小船。
你是白云停留的地方,
不再孤单四处飘荡;
你是河流缓缓地流淌,
告诉我美景和诗是故乡。你是深情婉转的歌唱,
木桨划碎年少的忧伤。
悠远的仙城原始的古渡,你是温暖岁月的脸庞。
打我记事起,就对武宣县城充满无限好奇和渴望。听大人们说,县城要比村子大好几倍,有很多商店,白天非常热闹;还说县城旁边有一条大河(黔江),河上船只来来往往,要去县城就要坐船。大河大到什么程度,船只又像什么样,牵动着我儿时的思绪。
上世纪60年代初,我到桐岭中学(为桐岭、禄新及思灵三镇唯一中学)读书,到县城的路程缩短了,加上同学来自各地,渐渐打开了知识的天窗,逐渐有了要去一趟县城的念头。不经意间,在一次与同学言谈中提起,意外得到两个同班同学的附议。
赶集众生相
三人谁也没去过县城,只听说大概有20公里远,这段路如果用步丈量是多远?大家都没概念,因为从小多在村里的田地转,最远到中学,那段路不过4公里多一点。
这天凌晨,鸡鸣三遍,大家早早起床,踏着朦胧的夜色,沿着一条由北向南的209国道,兴高采烈地向县城出发,一直走过龙华口天才放亮。
马步乡位于峡谷盆地地带,路边被开荒成一片片油菜田。春天菜花盛开,放眼望去,一大片绚烂的金黄,阳光下蜻蜓飞过,还有嗡嗡响的蜜蜂不时穿梭。
在一长坡路边不远处,有一座圆锥形土岭,当地俗称“谷堆岭”,岭下有一块凸立的石头,长、高约1.5米,厚1.2米,这是当地妇孺皆知的“螺笛石”。中间有一个小酒杯大小的洞眼,内里弯曲,贯通石块。据说只要对准嘴形,就能吹出海螺般的“呜呜”声。小洞口的另一边,面对双狮山南面上一个稍长的岩洞,人称“生命之源”,传说只要有人吹响“螺笛石”,双狮山前的村落就会发生风流韵事。一同学深感好奇,立马凑近鼓腮猛吹,直吹得脸红脖子粗,脖上青筋凸起,却丝毫不见螺笛声响。
日近中午,我们来到一座高山下,绕过山麓,但见一条大河横亘在我们面前,这就是黔江。看到对岸高低簇拥的房屋,直觉告诉我们,县城到了。
黔江河面很宽,高高的河岸,沟壑纵横,荒草丛生,斜坡间有马路延伸到水面,这便是双狮渡口。停泊在岸边的木船,和着流水的节奏轻轻地摇晃。河水清澈如绸,轻柔如绢,似在诉说千年古镇,梦境家园。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当天刚好是县城圩日,我们到达河边时,已有人在渡口等船。不久,来自桐岭、禄新等地的村民陆续赶来,一个个肩挑背托,将自家生产的产品拿到县城交易,有挑猪仔、干松柴火的,有挑鸭鹅、木菇干片、米糠的,也有用手拎鸡蛋的;还有挑着嫁妆的出嫁人家,礼品有印着“富贵牡丹”印花的新铺盖和大红“双喜”暖水瓶,还有印着“为人民服务”的脸盆,盆里放有一条“红河牌”肥皂。在当时,肥皂、火柴及煤油都要凭票供应,这些均属于紧俏物品。
古渡船妇
赶集人一个个穿着褴褛的土布衣衫,赤着脚徒步赶路,行色匆匆,汇聚到渡口码头,等待上船。当左岸渡来一艘船,乘客上岸后,轮到南岸这边的人上船,人们依次走过踏板,由船头划桨的船娘负责收费,每张船票4分钱。
人力渡船一次可载30多人。人们拥挤在船中,携带的猪仔鸭鹅、随身物件则被堆塞在船角,一时间人声嘈杂,猪哼鹅叫。
古镇以水为美,以船为奇,无处不见水,满目皆是船。渡船为该县“木帆船社”的船只,划桨的几乎都是船妇,常态水位时,只由3个船妇负责划桨。年纪较大的船妇穿着深蓝色的斜襟衣裳和宽松的黑裤,褶子叠嶂,头上懒散地挽个发髻,一绺头发从发髻垂下脸侧。风吹日晒,黝黑的脸上写满沧桑。年轻的船妇则包着布巾或戴竹笠,一袭水上船妇打扮,人称“荡舟妹”,黑里透红的肤色,净色衣服遮不住匀称有致的身段,秀发和着汗水,像湿漉漉的朝露滋润着花朵,一副劳动者形象,平添一抺大江风景。
河中舞者
待乘客站稳坐定,船妇便划桨开船。船头两个人只顾向前划桨,船尾一人两手划桨,右脚同时左右拨动舵把,操纵航向。但见她们熟练地手把桨杆,双脚后退两步,双手同时将桨板划入水中,并将桨把一压一提,继而双脚向前撑两步,水中桨板像鱼鳍似的向后划,船体徐徐向前行进。
划桨看似简单,实则是门技术活,不是有力气的人都能把握住。而且,河上很容易出现风浪,要求船妇有良好的应变能力和方向感。经年累月的工作经验,让她们摇起船来游刃有余,驾轻就熟,她们目视前方,从容不迫,双手和着步伐,俯仰进退,一板一眼,桨把与支柱摩擦得“吱吱嘎嘎”响,桨板激起的水花“咿咿呀呀”。船妇熟练的划桨动作,扭动的身躯,优雅如河中舞者,原始枯燥的体力劳动变成了一支优美动人的劳动赞歌。
初次坐船,我们有些怯生、兴奋,紧张和茫然写在脸上。看似风平浪静的水面,水下却澜翻絮涌,让人有些害怕。
不过,不安的心情很快被平复。站在船头上,极目远眺,大河上下,风轻云淡,天蓝水碧,烟波浩渺,水色与波光、浪涛与飞鸟、船影与汽笛融为一体,好一条繁忙的水道。除我所处的渡口外,还有西门渡口和相思渡口的摆渡船,那是县城居民过河做工乘坐的专船,也有好多挑柴火过渡的居民。此外,靠近双狮渡口的还汽车渡口,车渡船为木质四车位大船,人称“移动的桥梁”,可谓是水上的庞然大物,威风八面。由于车渡船的发动机功率仅有90马力,急流中加大油门时,浓烟滚滚,机声隆隆,急促吃力的马达声震动耳膜。
左岸上,竹筒里装着船娘一早带来的稀粥,已经冷掉了。年轻的船娘捧起就吃,年长的船娘则先缓缓神,抽几口旱烟再吃。她们是渡口船工,更是黔江边的一道风景,一种文化。
渡口因水而盛,也因水而衰。如今,在它上游不远处凌空飞架南北的两座大桥,取代了客渡及车渡曾经的繁忙与热闹,悄然走进历史的辉煌和荣耀中。人们用目光抚摸它曾经的沧桑和坚强,在一遍遍怀想中走进它曾经的繁荣与热闹。
古楼歌声
上岸后,我们混杂在赶集的人群中,从狭窄的下南街进城,上、下南街的交接处便是南楼城门,走到城门下,忽闻楼上传来美妙的歌声,赶街的妇女说:“哎呀,有人在楼上唱歌呢!”原来,楼上是该县当年设立的转播站(原武宣县广电局的前身)在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广西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历经500多年的风雨,城砖屋瓦早已被岁月斑驳成沧桑模样,有的墙头芒草丛生,地基长满了青苔。虽然守卫家园的军士早已远去,但它仍与北楼城门相对屹立,静静守护着古城古道。南楼城门表面看着破落,实则内涵丰富,她的文化内涵并非一朝一夕就能领悟通透,也并非一般的城楼所能替代。
1972年,南楼城门被拆除,它带走了一段长长的历史时光。
从城门出来,便是上南街,街道宽只有3~4米,青砖石块铺面。周边高房矮屋,鳞次栉比,密密麻麻,好像山谷里的树,恰如夜空中的星。对比街上来往的居民,他们的衣服比较干净,我们却穿着带补丁的衣物,或是家中父母做的衣裳,不好看,能遮体避寒。
国营老百货
走出城门,穿过街道百余米处就到上南街22号武宣国营百货大楼,这里负责全县的针织、纺织、百货以及文具四大类商品的零售和批发。说是大楼,其实商场仅在一楼,二楼应是办公室之类的办公场所。后室有两层木板楼,这是存放百货的仓库。百货大楼是县城商业贸易中心,白色的大门外壁上挂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红漆大字招牌,闪烁着计划经济时代的光芒。
跨进楼内,但见室内宽敞,木头货架、老式玻璃柜台整整齐齐依墙摆设,各类商品陈列在货架上,标签上写着名称和价格。棉胎布料、针织制品、文化用品五花八门,暖壶、口盅等,应有尽有,琳琅满目。顾客买东西时,要隔着三尺柜台与售货员面对面说明,售货员便从货架上拿来商品让顾客挑选。在布匹区,售货方式是店员拿尺子来量。在文具货架上,最具盛名的是北京牌歪嘴瓶的蓝黑墨水,墨水瓶设计歪嘴是为了好插钢笔。
上世纪60年代的商业少了竞争机制,工作人员自然带着一种人求于我的优越感和平和随缘的服务态度。没有热情过度的面孔相迎,倒也秉承“有问必答,百拿不厌”的工作态度。她们不用日晒雨淋,按月拿二十几块钱的工资,是很多人羡慕的职业,有句老话说:“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售货员。”
我们参观百货大楼,手中没钱,无非是凑凑热闹,满足好奇心。
在后来的日子里,出现了两个最时髦的名称,一叫“出口转内销”,二叫“洋货”,均为抢购“名牌货”。上世纪70年代初,我作为一名民办老师到县城学习时,发现同行都到老百货抢购一种来自阿尔巴尼亚的衬衫。出于好奇心,我急速前往,然而看到的却是一种白色粗布缝制、左胸口袋缝到肋骨位置,纯属不伦不类的衬衣,据说当时是国人勒紧裤带无偿援阿织布设备及棉花原料,而后又包销该国产品的“杰作”。
随着计划经济时代的消隐,1979年,城东路1号百货大楼改建竣工,全县有了第一座百货大楼。一二层营业,三楼设行政管理机构,县城街道也随之一新。2005年,百货公司实行改制,干部职工买断工龄,自谋职业,所有资产收归国家。这座建筑兴盛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曾是老武宣的一个标志性建筑,也承载着很多老武宣人的美好回忆。当初的功能早已不在,但它却是时代进步的见证者。
2019年,武宣文兴公司创始人、武宣县传统文化促进会会长廖燕东的团队取得原百货大楼旧址管理权,维修后改造成该县传统文化促进会会址,重新启用,开展各项影展和非遗民俗文化活动,让群众体验历史文化的魅力和趣味纷呈的民族风情。
物是人非
在百货大楼斜对面,有一棵粗壮挺拔的大叶榕,像一把撑开的绿伞。巨大的树枝跨街过坊,在房顶上空从容铺展,浓荫如盖,大自然以斑驳的光影和轻声作响的绿叶,为行人提供荫凉。
数年之后,当笔者再次来到县城,那棵巨大的榕树已不复存在,心中不免一阵纳闷:那些横跨屋顶的树枝,伐木工人是如何把它安全砍断的?
多年前,我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不知不觉中,日已偏西,大家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疲惫地向原路返回。
那平凡的一天,是我少年时代第一次徒步“远行”,为的是圆自己一个看城观江梦。世界那么大,我还是最爱县城古朴的建筑,它让城市变得更加生动和朴素。小镇非常普通,却深深吸引着我。
多年以后,我已在县城定居,随着时光的消逝,回顾少年时代进城的种种见闻,早已物是人非,空留感慨和怀想。
随着改革开放力度的不断加大与深入,渡口上下相继建起3座姿态各异的跨江大桥,天堑变通途,交通网络四通八达。漫步于美丽的河堤,早年两岸的古码头变成美丽壮观的河堤,双狮渡口车渡和摆渡船已不复存在,岸边的双狮山仍在静静地守望大江。我凝视着那汩汩流淌的江水,不由想起船妇那击水搏浪的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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