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武宣婆” 把我泪击落 杨柳依依

她，拥有百万网络粉丝，是红遍网络的广西山歌王、来宾市新时代文明实践山歌宣讲带头人，因出口成歌被称为歌仙“刘三姐”的传承人……她叫郭秀莲，网友们亲切称她为“武宣婆”。

这是今年3月25日《来宾日报·盘古副刊》一篇文章中的一段话。

我以为郭秀莲的粉丝，大多是年纪资深者，如我妈。老妈经常沉醉在“武宣婆”大战“柳州老鬼”视频中不能自拔，她一边“观战”，一边喝彩。我听多了，随口也能哼几句：“没要吹你艮够力，见你唱歌头低低，好比公鸡挨阉过，看见母鸡没敢啼”“唱歌你要讲文明，莫要叉腰来瞄人，三姐托梦交代我，要做山歌传承人。哎呀我的哥呀，哎呀我的妹呀，要做山歌传承人……”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相遇一个人不易，相遇一个红遍网络的知名人物更难。要想面对面聆听她一展歌喉，无疑是水中捞月。然而，这一切却让我实现了。

偶遇郭秀莲，缘于武宣县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

上个月，郭秀莲作为特邀嘉宾参加武宣县文代会。中午吃自助餐时，我碰巧就和她同桌。我说：“幸会！坐在大红歌王旁边！”她很爽朗回答：“莫要讲艮大声，等下让人听见会笑。”

第一次面对面交谈，“武宣婆”并不“高冷”，而是谦虚、热情大方，且又风趣幽默。

“郭老师，我们听惯你唱‘哎呀我的哥呀，哎呀我的妹呀’，最近推出的几弹山歌，你好像改版了，我们一时还不习惯。”“这样我要改，我要改成我们听众喜欢的唱法。”有个朋友问：“郭老师，上过中央电视台了吧？”大家都立刻停箸倾听，郭秀莲应声“嗯”，就没有下文了。我以为她会讲中央电视台的舞台、灯光和设备是如何高大上。

一圈人对山歌王郭秀莲充满了关心和好奇，如孙子多大，平时居住在哪里以及家里人情况。郭秀莲不用大家问就自报家门：“我最大的孙子18岁，在读高中；最小的15天，还抱在妈妈怀里。我三个儿子，个个有自己喜欢的工作。老三帮美国佬卖手机。”大家面面相觑。她笑着立马补充道：“老三卖苹果手机，苹果手机不是美国佬的吗？”我们才如释重负地笑了。

“我武宣有家，黄茆有家，柳州有家，到处是家。‘武宣婆’住在柳州，‘武宣公’住在黄茆带孙。感恩共产党，才有我今天的幸福新生活。”郭秀莲笑着说。戴眼镜的小伙子说：“郭老师在0772范围内到处有房子，又准备到0771的地方买啦。”郭秀莲连声称赞小伙子聪明、能说会道。于是，山歌拉开了序曲：“眼镜阿弟读书多，嘴巴会讲又帅哥，哪个姑娘没成家，快点过来莫错过。哎呀我的哥呀，哎呀我的妹呀，快点过来莫错过。”

旁边阿妹不甘落后：“郭老师，等下你也要夸夸我啊。”郭秀莲瞧瞧阿妹的脸，摸摸她的辫子，“阿妹一声来叫我，做人媳妇莫更恶，锅头洗碗相碰点，莫要发气骂家婆。”

她唱完一首，转身过来面向我：“高台高椅轮来坐，轮到媳妇做家婆，孝心老人有福报，将来你也幸福多。”为了预防杂音，专注录视频的我点头赞许。

与山歌王共进午餐，味蕾含苞待放。一旦遇到食物，味蕾大开，瞬间，我们就解决了吃饭这件人生大事。

我们把手机设置到拍摄状态。

“歌声带回你的家，代我问候你爹妈，祝你爹妈添福寿，祝我老妹锦添花。”“祝我老妹锦添花，春夏秋冬又再发，一年四季红像火，点钱点到手指麻。”

一声声热情洋溢的祝福发自肺腑，一股股熨帖人心的暖流激荡心房。几弹山歌打过来，感动得有点招架不住了。我刚想按住录像暂停键，郭秀莲叫住：“不要点！”

“做你爹妈没容易，不知费去几多力，又把屎来又把尿，才有健康好身体。”“刚刚出来小小的，慢慢喂水给你吃，夏天送你去学校，这点功劳要牢记。”这是最切实际、直击情感的感恩父母的教育方式。

听着山歌，我的眼前立即浮动着一幅画面——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我与母亲分享鱼肉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它们定格在我人生记忆的屏幕上……

那是一个秋日晚上，当西天收起最后一抹霞光，东方又捧出一轮明月时，禾场上就高高挂起一盏汽灯，把四周照得通亮，稻穗也开始登场。长辈们把成捆的稻穗抖散铺在禾场上，它们散发着清香，这清香在纯净的空气中，闻来神清气爽。五六头大水牛拉着圆滚滚的石碾子在金子一样的地毯上绕着圈子碾压，小孩子们跟在牛屁股后面翻跟斗，稻谷就在孩子们的嬉闹声中哗哗地掉落地上。

谷子颗粒归仓时，夜已深，明月跃上中天，光华万丈。妈妈做工到深夜有鱼粥作夜宵（鱼是当时我们的小组生产队鱼塘养的）。那晚，妈妈分得一海碗，她没吃，直接端回家了，叫醒梦中的我和姐姐。我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咕噜又倒下。妈妈在我耳边轻声细语地呼唤：“醒醒，起来吃鱼粥，吃了才长力气！”鱼粥中虽然没有鱼的影子，但每一口都是滚烫的，因为有母亲的关爱。那一刻，我们娘仨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拥抱那个月光如水的故乡……

“爹妈恩情要记牢，敢拿爹妈比天高。想到当初去学校，阿妈帮你拿书包。”郭秀莲一转又改为直白，“你讲是不是？阿妈帮你提书包去学校。”我感到眼睛一热，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的伤感是为近日看到老妈在病痛中呻吟，却不能为她端水送药，更不能亲自为她熬一碗鱼粥。

想起唐代诗人杜甫的一句诗，“语不惊人死不休”，看来古今同理呀。郭秀莲之所以拥有上百万粉丝，是因为她的山歌有激励、唤醒和教育的功能啊。

“回去对你爹妈讲，今天逢对唱歌王。听我唱歌好激动，歌声打动妹心肠。”郭秀莲对大伙说，“你看，阿妹流眼泪了。”瞬间，我又被郭秀莲一句话戳到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纸巾纷飞也堵不住我决堤的伤心太平洋。在那么多人面前，我的泪被郭秀莲的山歌击落，窘态中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谢天谢地，隔壁桌的朋友频频举杯向郭秀莲走来，我趁其不备逃也似的冲出饭堂。我要把武宣婆送给我的、送给天下儿女传承孝道文化的山歌带回家，送给我亲爱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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