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最后一颗炮弹 □特约摄影记者 蓝炳培 文/图

来宾日报 2018-07-10 12:38 大字

村民雷冠堡至今仍保存着当年捡到的美军二战怀表式指北针,如今指北方位准确,性能可靠。 小河环村而过,如今风光依旧。 海拔1000余米、形如发髻的双髻山位于高山之巅,苍莽神秘,一派生机。 时为抗日战争时期第四战区长官指挥部——武宣镇下南街黎式谷家,其负责指挥东乡界顶阻击日军之战。 屯应村中朴素的的鹅卵石坯老房子,充满劳动的智慧。 当年界顶之战前线指挥所就设在屯应村村民雷冠堡的老房子里。(图为雷冦堡本人)当年的指挥所正门。

“谁挽双髻耸碧空,云烟飞渡仍从容;远树连村迷晚翠,落霞孤鸟月朦胧。昔日男儿驱倭寇,双髻山下叹英雄;守土守家迎弹雨,血洒高岗化曙红。”

公元944年10月30日,国民政府桂绥第二纵队独立第二团第二营奉命在武宣东乡界顶(又名双髻山)抗击侵略日军,与敌激战数日后奉命西撤。他们刚走,日寇当晚即侵入东乡镇和武宣县城。

当村民潜回村中,发现日军已经走了,村边的晒坪上留下三处仍未燃尽的火堆——这是日军在夜间焚烧阵亡日兵的尸体。

日师团参谋长铃木勇雄大佐(相当于中国上校军衔)在其日记中写道:(11日3日)晨,以感激之情倾注于山下火葬之火焰中,默默祈祷,深感责任重大。入东乡宿一夜。(日《军官日记》)。

几天后,在村边的双髻河边突然传来一声爆炸巨响,一个名叫阿提的放牛男孩不幸被炸身亡。原来,这是日寇遗留的最后一颗迫击炮弹,男孩捡到怪异的危险物品,却当成宝贝,拿到河边用石头敲击冲洗锈蚀,不料击中引信装置爆炸。

而今,七十余年光阴流转,这场战争己定格为一个遥远名字——界顶之战。

1.高山流水清又纯

武宣县东乡镇屯应村坐落在莽莽苍苍的大山麓下,这里群山环绕,沟壑纵横,绿树婆娑,溪水潺流,悠远宁静,风光秀美。它像一个处子安详而恬静地躺在大山宽阔的怀抱里,得益于大山的滋养与阻隔,山村滋润、美丽而又自足。

东乡界顶,又名双髻山,立于屯应村东面不远处的高山之巅。这里由南向东排列着绵延几十公里的山脉地带,群山迭簇中,一峰峻起,分劈双尖,青如卷发,故名双髻山。村边有一条浅浅的小河,名为双髻河,环村而过,河边林木葱翠,良田丰饶。清澈的河水里,可见机灵的小鱼在鹅卵石间随意穿梭。山高林深水流清,小河一直是屯应村人引以为荣的资本,其水质在该县被公认为最原生态。据说,即使在大热天用河水煮粥,从早到晩从无馊味;要是烧河水来泡茶,隔夜的茶水也依然清冽,不像自来水泡茶,留到第二天茶水就会黄如马尿。因而,每到节日或旅游时节,不少外地人自驾到东乡游玩时,总会拎个纯净水瓶或塑料桶,末了顺便打水而归。

小河岸边,屹立着40米高的巨型高压线铁塔,地面的塔基座跨度占地将近一亩。据说阴雨天时,当你持伞站在塔下,身上就会出现电磁幅射微物的麻感。铁塔零部件品种不多,仅用螺栓将角钢加扁铁拼成。不少人平时看见高压线唯恐避之不及,但当你走近如此高大的高压线铁塔时,定会被它的高大气派所折服:四支塔脚横跨地面一亩多宽,铁塔顶上白云飘,一条条高压线犹如灵动的五线谱,镶嵌在白云蓝天之间,充满韧劲和弹性,飞鸟停靠在线上,犹如跳跃的音符,光影变幻,让铁塔富有张力。这里是南方电网的覆盖区,一座座铁塔沿着通往双髻山的村道,跨越驼岭,直下广东,据说一座铁塔的造价要花几万元。

2.烽火硝烟双髻山

双髻山位于大瑶山西麓,这里是桂平进入武宣腹地的捷径通道。双髻山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高峰,更是武宣县境东面的屏障与脊梁。

抗日战争期间,双髻山成了桂中战场的前沿,在民族危亡生死关头,国军将士以弱战强,奋起抵抗,顽强地将进犯之敌遏止在界顶以南的谷地,以最激烈的战斗载入史册。

雷冠堡(81岁)是东乡镇屯应村人,抗战时期已是记事年龄,界顶开战时,国军前线指挥部就设在他家老房子里,他耳濡目染见证了当年血战双髻山的历史细节。

1944年9月上旬起,日军第二十三军和第十一军所属部队分别从集结地出发,攻击桂粤两省的交通要冲和军事要隘。9月中到下旬,日军分别在桂北、桂东沿湘桂线铁路、公路及西江水路集结。而此时,中国第四战区的防御部署尚未就绪,各主力部队远在境外,广西境内仅余8个师兵力。因此,日军在夺取各交通军事要地过程中,几乎未遇任何有力的抵抗。日军战线展开后,国民党才调集部队在武宣、平乐、恭城以及龙虎关等地设防,保护桂林、柳州。

1944年10月,国民政府三十一军三五师和桂绥第一二纵队在桂平县金田乡、紫荆乡一带抗击入侵倭寇;桂绥第二纵队独立第二团派其第二营到东乡界顶构筑工事,第四战区长官指挥所就设在武宣镇下南街黎式谷家,以第十六集团军副总司令周祖晃为主任,参谋长王景宋掌控电话,传达主任命令,指挥一三五师在东乡界顶抗击日军战斗。

当年10月28日,敌突破桂绥第二纵队在紫荆乡的防线后向双髻山逼进,一场激战将在高山丛林展开。

10月30日天刚亮,日本二十三军一0四师团所辖的第一0八联队开始进攻界顶,日军100多人小心翼翼地从分水界发起冲锋,遭到国军猛烈的反击,战斗一开始就打得十分激烈。由于国军居高临下,占据有利地形,当场打死日军十余名,日军仓皇退下,在山脚远处用小钢炮轰击。密集的炮声连成一片,硝烟弥漫整个山头,耳边不停传来炮弹的巨大爆炸声和弹片飞过的尖厉声音,不断炸开的弹片飞溅灼热,在阵地上肆意飞舞,士兵的身体就像风暴中的小船,随着爆炸的震荡摇摇欲坠。最后只得退守第二防线,顽强抵抗,击退日军的多次强势进攻。在激战中,双方兵力均有增援,战争不断升级,阵地上硝烟滚滚,呛人的浓烟裹挟着焦尸的气味。日军凭着武器优势,小钢炮、重、轻机铳、三八大盖齐上阵。国军将士冒着守军的弹雨,拼死强攻,后面的鬼子则像一群亡命之徒,不顾一切向上冲,直到中弹倒下才发出垂死的嚎叫。

正当国军在前沿阵地和敌人猛烈交火之际,日军不断增加兵力,而国军只有一个营,界顶告急。关键时刻,第四战区长官速命三十五集团军六十二军所辖的一五七师赶来增援,将兵力分成二线和三线,在山下沿路集结待命。附近各村由村长带头,组织全村人杀猪煮饭,支持前线。当村人用水桶将饭菜和猪肉挑上山的时候,只见山上山下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满山尽是“黄金甲”。由于僧多肉少,挑上去的饭菜都在半路被三线和二线部队的士兵吃光了,战斗在一线的士兵一粒饭都没吃到,只能苦咽干粮。

3.跨越夜江的浮桥

战场无父子,枪弹相向的战场要分出胜负,就必须有一方被歼灭。将士们知道,他们的对手一个个皆是冷血的恶煞凶神,加上配备有完善的火力系统,敌军在战场中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我方军事很难发挥出实力,更多是靠意志作战。经过往返几十次胶合厮杀,国军士兵击退了日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战场犹如切割机,战士的生命一片片地被收割。

正当战士们同仇敌忾,与敌激战正酣时,不料桂平以西,日军已突破蒙圩防线,从贵县方向进逼武宣;加上桂林失守在即,柳州外围的日军也向柳州发起总攻,形势十分危急。中国第四野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指示界顶守军“应避免无谓牺牲”。11月2日,守军奉令西撤。

就在国军将士在前方截击倭寇的连天炮火之际,当地村民仍像往常一样在地里收禾犁地,炒豆般的枪炮声从山后传来。当天中午,国军一军官临急交待村中百姓:“日寇兵临山下,战事危殆,我们准备撤了,你们也赶紧走吧!”人们才真切意识到,日军很快就会进村,危险就在眼前,于是迅速捡些值钱细软,四散奔逃。

傍晚时分,武宣黔江双狮渡口出现一座跨河浮桥,夜幕降临时,一支披着东乡界顶战场硝烟的军队来到河边,迅速通过浮桥,消失在对岸漆黑的夜色之中。尔后,浮桥南端一道火星闪处,突然“轰”的一声,一股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呼啸的火苗沿桥飞窜,整座浮桥恍若一条突然受伤痉挛的火龙,上不了天,潜不下水,任凭江风飕飕,逝水滔滔。直至大火渐渐熄灭,浮桥化为灰烬,江面归于死寂。

4.长使乡亲泪满襟

这次战斗,双方激战4天3夜,共击毙日军108联队第三大队长难波正六少佐等80人,击伤野吉大佐联队长等100余人。国军伤亡250人。

国军走后,日军突上高地,看到横七竖八的守军战死士兵尸体,一个个凸起的额骨,塌陷的眼窝,凸突的肋区,深陷的肚皮,死后枪犹在怀,弹犹在手,到处都是士兵的残肢碎片和凝固的鲜血。就是这样的士兵,在简陋的掩体里战斗,却始终没有被日本武力征服。他们难以置信,国军竟能如此坚忍地面对死亡。

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数日后,各村村长组织村民到国军阵地打扫战场,将阵亡的士兵尸体收殓掩埋。在这片土地上,当他们还在为脸上的痘痘和隔壁的姑娘而担心的年纪,就已经怀着国恨家仇走上战场,用自己的胸膛扺挡日寇的枪弹,把后背的安全留给父老乡亲,把生的机会留给妻儿老小。他们没有活着看到战争胜利就长眠山野,长使乡亲泪满襟。

就在国军撤走后不久,当晚,日军开始侵入东乡,3日凌晨侵入武宣县城。

5.炮弹误炸的悲剧

尔后,有人发现山脚一些隐蔽处有几处新挖土坑的痕迹,他们旋即找来锄头往下深挖,意外发现下面埋着成扎的中正式和比利式步枪,不由精神大振。不久,他们又在山边的另一荆棘丛处挖到一挺像螳螂一样有脚叉的铁架子,村人不知是何物,只管它叫“马螳螂”,因其很重,便将它丢弃一边。原来,这是国军在撤退时将战死士兵的枪技扎成捆,扛到山下掩埋。当村人重新从泥土里将其挖出时,依旧能感受到枪口上蕴含的摄人心魄的血腥气息。

几天后,该村有几个放牛娃在村边捡到一颗钢化杯大小、锈迹斑斑、形状怪异的“铜疙瘩”,长约30厘米、重约5斤,疑似侵华日军遗留下的最后一颗迫击炮弹。他们挖地3尺,将炮弹甩下坑中,炮弹并未爆炸。其中一名放牛娃以为捡到了“宝贝”,便拿到河边清洗,一边洗一边用石头敲击锈蚀,不料敲对引信装置,突然,“轰”的一声巨,炮弹爆炸了。男孩猝不及防,当场倒在血泊之中,口中传出痛苦绝望的呻吟,村人急忙将其抬去县城救治。路经5、6小时的行程,还未走出东乡,伤者已无生命迹象。

不久,村人雷廷扬捡到一双长统马鞋,穿着时连裤管一起扎进去,稳扎稳打,步履坚实。只是,皮鞋穿时容易脱下难,一次,雷廷扬在抽水烟筒时,一不小心让滚烫的烟灰跌进鞋筒,于是慌忙挣脱皮鞋,但不管他如何舞弄,皮鞋仍难脱出,而烟灰早已沿腿而下,一直烫伤到脚掌,老雷顿生怨恨。

彼时,雷廷扬是东乡二小老师,二小设在刘炳宇将军楼内,雷廷扬就住在三楼上。有时,他穿着皮鞋上下楼时,踩着梯坎会“咯咯”作响,搞得楼上楼下不得安宁,老雷一气之下把鞋扔了。

年年岁岁花开草黄,人间正道是沧桑。时间横跨了整整74年,遥远的抗日战火已被淹没在历史的烟云里,化为大山的一段往事。而今,大山里已没有硝烟,优美的自然人文风光使这里成为热门旅游之地,山下人们南来北往,高山丛林风光擦肩而过。夏日的高山莽莽苍苍,清新翠秀;大山脚下的乡村平和又安详,人民安居乐业,生活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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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宣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武宣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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