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拉伽功德节印象 张莉
童声合唱《功德歌》。（陈海清 摄）
近2000名茶山瑶群众身着节日盛装在金秀县城街道巡游。图为巡游队伍穿过功德桥。（陈海清 摄）
作者简介
张莉，女，瑶族，广西来宾金秀人，出生于1979年冬。笔名若水、醉月。鲁迅文学院第十三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现为广西作家协会会员、广西来宾市作家协会理事，广西诗词学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各级报纸、杂志。
前些日子，我与金秀瑶族自治县瑶学会常务副会长谢家强说起金秀茶山瑶（茶山瑶自称拉伽,意为“住在山上的人”）的“做功德”，“做功德”为汉语，瑶话叫“波孔特”，他说今年10月5日，将在金秀镇金田村委刘村瑶寨举办茶山瑶“做功德”仪式，我便央他届时带我一起去观摩。刘村距离金秀县城约5公里，到时候又正值放假，我想我必须要牢牢扯住谢副会长的衣服尾巴了。想必在瑶寨里举办的“做功德”仪式，应该要较在县民族广场举办的“功德节”活动更原汁原味一些。
距离今年茶山瑶“做功德”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且容我先介绍一下去年的“功德节”活动吧。2019年10月6日，正值国庆节长假期间，金风送暖，阳光不算很热烈，如谁用画笔将金色画上了山峦，又画上了树梢，最后浓墨重彩地在金秀民族文化广场这里泼了墨。喧天锣鼓、鞭炮齐鸣声中，大红狮子轻快地跳跃，大黄的狮子匍匐谢恩……茶山瑶人民踩着鼓点，载歌载舞，他们在这里举行盛大的茶山瑶“功德节”系列活动。
“香哩……香哩来而来而香哩……香哩来而来而香哩……瑶山是金，瑶山是银，金丝银线绣成瑶山的景哎……”在轻快悠远的音乐声中，一杆杆黄色幡旗随着秋日午后的风轻轻飘扬。我数了数，这些纯色很高的黄色幡旗一共有17杆，这意味着参加这次活动的有17个茶山瑶瑶寨。幡旗用竹竿挑着，从丈许高的地方垂下来，显得恢宏大气又庄严肃穆。舞台幕布中央是“中国金秀茶山瑶‘功德节’”，其下的字体稍微小一些，写着：“欢歌盛世感恩大山”；幕布左下角，是更小一些但也很醒目地横排的几行字：为党歌功颂德；为国家歌功颂德；为人民歌功颂德；为为人民谋福利的人歌功颂德；为为人类谋福利的人歌功颂德……
现在，茶山瑶人民举行的“功德节”活动已经和当初的“做功德”仪式很不相同了。现在更多的是体现瑶族人民在党和国家的领导下幸福生活的各种场景，而当初的“做功德”仪式，更多的是体现“积阴功”、做好事，表达敬重神灵和超度亡魂、祈福之意。
当我挤入人海当中，功德节活动已经开始。我原以为，不就是一个茶山瑶族的功德节吗，由各茶山瑶寨子文艺队来演出的水准又能高到哪里去呢！且看看再说吧！第一个节目是罗汉山代表队的舞蹈《拉伽春早》，瑶族儿女用生动的舞蹈模拟了耙田、挑秧、插秧、狩猎等各种农耕文化活动。接下来其他瑶寨带来的舞蹈也大都是表现茶山瑶同胞用勤劳和智慧开创出一片新天地的生活历程，以及感恩党和祖国的美好情感。这些节目有展现茶山瑶同胞开荒耕种、收割稻谷、煮酒喝酒、采茶制茶、修桥补路等活动，展现了他们在一路迁徙当中经历的艰辛过程，也展现了他们在找到了心中的天堂——瑶都金秀以后，依然没有停下“火海敢下、刀山敢上”勇敢前行的步伐。
这其中，特别引起我注意的是一个大概是表达“师公祈福”的节目，6位身着在大红色底色布料上绣着各种图案长袍的师公踩着混合着钵、镲等乐器声音的节点逆时针起舞。他们中间，两端各一个竹架子架起，架子上放一根横木，两头各重约百斤的生猪被吊在横木上。师公们手中拿着竹木制成的刀具，踩着音乐节奏依次弯曲左右腿以鞋尖各点地三下向前舞动，刀具也依次在左右手中轮换着内外翻动，师公时不时用刀具向生猪作势刺去，动作简单而古朴。我想这应该是祈祷六畜兴旺的“做功”了。我身边的一位瑶族学术研究者告诉我说，这个节目并不是祈祷六畜兴旺的，而是驱除猛兽、保五谷丰登的一个仪式，这生猪代表的则是前来糟蹋庄稼的野兽。
大约700年前，瑶民族一路艰辛，经历了无数次迁徙才进入大瑶山定居，进入大瑶山后，茶山瑶先民在反动统治阶级的压迫和残酷的剥削下，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露营”生活。比如，十多岁的姑娘依然没裤子穿；五口人盖一床烂成五六块的棉被；冬天，白天劳动，晚上则燃篝火烘火过夜，常常饥寒交迫……反动统治阶级还千方百计挑拨民族之间和民族内部的团结，制造各种反动的理论来毒害广大人民。
而当时的茶山瑶先民认为人丁不安乐、五谷六畜不丰旺是由于“鬼和神”作祟，他们把希望寄托在“几百个神鬼”身上，以求得到精神安慰。于是，他们“架了注度大路桥”、设神坛、迎神拜祭，以求“得平安”“得安乐”，年长月久，逐渐演变成为“做功德”的习俗。现如今，“做功德”早已不再是祭鬼神，而是成了茶山瑶群众感恩中国共产党的风俗。
据说，金秀、白沙、昔地、六拉四村历史上最后的一次“做功德”，是在1924年农历十一月间举行的。相传，之前在农业生产获得丰收的情况下，每隔十二年、十五年或十八年的秋后便联村举办为期三天的酬神大典，人们可以尽情饮酒欢庆。但这种大典，人生很难躬逢一次，能耳闻目睹，已算是幸运的。现据一些老年人的口述，“做功德”仪式全貌大致如下:
架桥请神首先是架桥。架桥由道公择日，请能工巧匠架功德桥，这是“做功德”前要办的一件重要事情。因为是功德桥，特别讲究美观和宏伟。先用三根粗而长的大杉木横架在河流两岸的狭窄处，再用杉木板铺设桥面，宽约六尺，桥两旁设栅栏，还要在桥上竖亭，上盖青瓦，略似三江县的侗族风雨桥。桥成，则请德高望重的老人剪彩诵经祭桥。在“做功德”祭典开始以前，“功德桥”新木梁是禁止踩踏通行的。神坛设在功德桥附近的田垌中，先搭建起临时的篷布大厂，再设神坛。神坛筑好后，要立数杆黄红黑三色的幡旗，红幡上写祖宗之名，黄幡上写玉帝之名，黑幡上写恶鬼之名。请神大典开始的那天凌晨，由首席道公主持祭桥，摆上猪头、鸡、酒，点燃香火，然后诵读经文，呼唤神灵的姓氏，最后鸣炮、敲锣打鼓，大有群神驾临之势。
“应该有请神的这样一个仪式吧！”我的双眼定定地盯着舞台，生怕错过了些什么。
乐声中，只见10位道公手持度牒诵经、跳舞，敬祀神祇，他们向着神坛里众神像祈福。神坛布置得庄严肃穆而又五彩缤纷，在正中的是三清（玉清、上清、太清）大道；对面张挂救苦救难菩萨、九幽拔罪、诸灵等天尊画像；左边挂着张天师、把坛邓、辛元帅像；右边挂着李天师、把坛赵、马元帅像；坛门还有左右把门神像。所有的神像都神态威严庄重，目光炯炯。坛门前一字形顺序向外直竖起黄色幡旗。现在红幡和黑幡都被省去了，不知何故。我想省去黑幡是因为黑色过于压抑，与喜庆的气氛不相符，然而红色本就是代表着喜庆，为何也不用了呢？
在“祭祀功德木”这一节目中，道公、师公诵着经、敲着鼓、打着镲，带领茶山瑶的男女老少绕着“功德木”跳起舞蹈，瑶民们的态度虔诚，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欢乐……在离舞台约200余米处的金秀河上，横跨东西也架设着一座长约20米的古色古香的功德桥，桥面宽约9米，用水磨方砖铺就。中间行车，两旁行人，行人处也是一条桥廊，桥廊上设置供人休憩的长条水磨石凳。桥上是黑瓦的亭子，共有三层，亭子里有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缤纷彩绘。桥的西头，居左右的一对石狮子翘首相对；两根朱红的大圆柱子上镶嵌一副对联：“赏瑶都不尽甘泉滋广域，观仙境无穷雅景醉鸿宾”。顶上横额为“功德桥”三个遒劲的大字；字的两边，各嵌一朵硕大的八角花。桥的东头，狮子与西头的狮子模样神态一致，不同的只是大圆柱子上的对联了：“观古今天下大功辉日月，览中外人间美德壮春秋”，这是把“功德”二字巧妙地嵌入了对联之中。功德桥，它见证了茶山瑶族人民从明朝时期迁居于此，在此地繁衍生息，以瑶族特有的勤劳和坚韧创造了幸福美好的生活。漫步桥上，干净得不带一粒尘埃的拂面吹来，醉倒了掩映于绿树亭桥之上的我……据说，这座功德桥由金秀县城老四村联建，现在成了游客游金秀县城一个必游景点，也成为当地的人们纳凉聊天的好去处。
还沉浸于功德桥的美景之中，舞台上却已表演到采茶的舞蹈了。茶山瑶族人民，进入瑶山后，靠山吃山，用勤劳的双手开荒耕种，种稻谷、种杉树、种八角、种竹笋、种香菇……也种植了大片大片的高山茶叶。说到种植大片茶叶的地方，我就一定要提一下一个茶山瑶寨子了，那就是位于金秀重点建设的“百里瑶寨”精品旅游线上的六段瑶寨。我曾多次游览这个被国家民委授予“中国少数民族特色村寨”称号的瑶寨，我曾在珍贵的红豆杉下瞻仰；也曾在三千多亩连片高山茶园里采茶，一朵朵弥漫着清香的嫩叶在我的指间舞蹈；躺倒在茶叶地里，看天空悠悠的白云飘然而过，我流连忘返，“采茶高山上，悠悠白云飞”。六段的茶叶种植区也在2016年被自治区认定为第一批“广西县乡级现代特色农业示范区”。
2015年，六段村还是一个贫困村，现如今，六段村已经实现了整村搬迁，茶山瑶群众住上了坚固敞亮的房子；多产业发展已初具规模，茶山瑶瑶民正大力发展茶叶、中草药、油茶等产业；乡村旅游也逐渐突显成效。特色村寨、农业旅游示范点、传统村落等称号，年吸引外来游客6万多人次，实现了瑶寨的旅游增收。
脱贫以后的茶山瑶群众，吃水不忘挖井人，他们于2018年起，在金秀县城的民族文化广场欢聚一堂，举办盛大的“功德节”活动。金秀茶山瑶民族发展协会会长陶东兰介绍说,举办“功德节”的主要目的是弘扬我们民族传统文化，增强民族团结、民族自信心，用瑶族传统文化教育和引导子孙后代学会感恩，崇德向善，自觉遵守公德，共同创造更加美好的幸福生活。
一阵悦耳的童声合唱传来，约40个身着茶山瑶盛装的儿童，笑颜如花，正用纯正的茶山瑶语合唱《功德歌》：“瑶家今天做功德，男男女女来庆祝，瑶家功德代代传下去……”
据说，功德节表演活动开始之前，近2000名的茶山瑶群众还在县城举行了隆重的巡游活动，在巡游的过程中，在老道公的带领下还祭祀过了新建的永宁桥呢！可惜我错过了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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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秀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金秀瑶族自治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