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纵深 祸起高利贷：酒菜馆凶杀案的警示
发生凶杀案的酒菜馆。
为躲避压得自己无法翻身的高利贷，酒泉市一老二少三男子预谋残杀了给他们发放高利贷的男子，还殃及一名无辜女子。
高利贷对社会的危害由来已久且愈演愈烈，类似案例再次向涉入者敲响警钟。
■ 文/图 本报首席记者 董开炜
酒菜馆店主店员双双失踪
酒泉市区东北角一处名为“巨龙御园”的住宅小区开发不久，临近酒金公路的不少店铺尚无人承租。两个多月前，小区北门东侧的“御苑酒菜馆”鲜有客人光顾，主人薛丹国的家就在附近，女主人运灿大多数时间担当家庭主妇的角色，上下两层设置的酒菜馆就由女店员夏冬琴张罗经营。
2014年11月17日下午5时许，薛丹国从妻子运灿的视线中离开，当晚没回家。运灿间断性寻找至第二天中午，丈夫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酒菜馆上锁，店员夏冬琴也不知去向，但在酒菜馆门口，薛丹国的那辆黑色本田越野车却完好地停放着。18日中午，运灿给丈夫的妹妹打电话告知情况，姑嫂二人到处寻找，直到当晚9时许没有音讯，便向酒泉市公安局肃州分局报警。
运灿回忆，薛丹国离开家的那天下午，他的朋友施乃斯曾找他还过钱。根据这一线索，警方找来施乃斯询问情况。据施乃斯讲，11月17日晚10时左右，他到苑园酒菜馆找薛丹国偿还了4万元借款，当时是在酒菜馆门口薛丹国的越野车里还的钱，之后他就回家了，不知道薛丹国去哪了。
可是，运灿姑嫂俩回家后找到备用车钥匙，到酒菜馆门口打开薛丹国的车门查看，却没发现有钱。
11月19日下午1时50分，运灿姑嫂俩打开了酒菜馆，眼前的场景让她们目瞪口呆。酒菜馆门口、通道、吧台等处是碎玻璃，洗手间的面盆上还有血迹和头发。姑嫂俩感觉异常，再次报警。
到11月19日晚，薛丹国、夏冬琴失踪已经超过50个小时，肃州区公安局派员查看现场后，初步分析薛丹国和夏冬琴有可能已遇害，遂将该案上报酒泉市公安局并成立专案组，迅速展开侦查。
11月20日凌晨2时许，专案组汇总侦查情况，锁定肃州区银达镇农民梁功昌、金塔县农民施乃斯、肃州区银达镇农民荣万启为重大嫌疑对象，遂展开抓捕。当日凌晨5时许，梁功昌在肃州城区的一家宾馆被抓获；上午10时许，施乃斯在肃州城区的家门口被抓获；与此同时，前往张掖市临泽县办事时听到风声的荣万启逃往兰州并计划继续外逃时，在兰州汽车站附近被正在兰州办案并接到局里通知的肃州区公安局民警抓获，当日被押解回酒泉。经过审讯，3人交代了他们杀害薛丹国、夏冬琴的犯罪事实。
今年元旦前夕，荣万启、梁功昌、施乃斯三名犯罪嫌疑人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肃州区检察院批准逮捕，案件起因也逐渐清晰。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仅有小学文化程度的荣万启现年52岁，本是肃州区银达镇农民，因多年在当地和邻近城市的建筑行业承包些小工程，定居肃州城区，已是怀抱孙子的爷爷。嫌疑人梁功昌刚过而立之年，已成家并育子。梁功昌原本是肃州区银达镇农民，因在一家建筑公司担当材料员而定居肃州城区，其父母均已年过六旬。施乃斯系金塔县金塔镇人，因与酒泉市的一些建筑企业有生意来往而定居肃州城区，其父母与荣万启同龄。
都是高利贷惹的祸
3名犯罪嫌疑人铤而走险踏上不归路，主要原因是结识了受害人薛丹国并染指高利贷。
知情人透露，遇害时34岁的薛丹国原本系肃州区金佛寺镇农民，曾因从事农资购销生意而捞取了第一桶金，之后便赌博并发放高利贷。夏冬琴遇害时32岁，与薛丹国是同乡同学，遇害前是薛丹国开办的酒菜馆的店员。近几年，薛丹国经常纠集他人在家里开设赌局，通过“推饼子”的赌博游戏进行赌博，他从中抽取好处费并发放高利贷。
据施乃斯供述，他和荣万启的儿子是同学，相处已有10年，关系不错，他和荣万启由此相识，荣万启对他挺好，他也一直尊称荣万启为“叔”。他和薛丹国认识也有好几年，并知道薛丹国发放高利贷，也经常去其家里，还以担保人的名义帮荣万启从薛丹国那里借过几十万元。施乃斯说，他和梁功昌是2012年冬在薛丹国家里认识的，当时梁功昌在参与“推饼子”赌博。按他的说法，他和梁功昌认识并成为朋友后，也向薛丹国担保，帮助梁功昌借过高利贷。
高利贷是一把双刃剑，放贷者在非法获取巨额利润的同时，扭曲着自己的人性，而借贷者在借助高利贷渡难关的同时，又遭受着巨额利息带来的经济压力和心理负担，掉入陷阱不能自拔。
一位律师告诉记者，民间借贷行为产生的利息低于银行同期利息的4倍可受法律保护，但若超过银行同期利息的4倍则属高利贷，属非法行为。染指高利贷者，利息的高低并没有固定的标准，大多是放贷者说了算；更有甚者，放贷者有时候并不约定利率，而是直接向借贷者言明还款日期和数额，逾期则按“驴打滚”计算方式结算本息，借贷者一次性还不清本息便被套牢了。
记者了解到，短短两三年时间中，荣万启欠薛丹国的高利贷本息超过50万元。据施乃斯讲，2014年9月底，荣万启向薛丹国借款35万，但薛丹国只给付16万，而荣万启出具的欠条面额却是35万元，其中原因，施乃斯并不知情，但他了解到，就是这35万元的借款，双方约定每月的利息是3.5万元，每周还得还5万元本金，如果逾期，还要另算利息，且是利滚利。
“我现在还欠薛丹国24万元，但我的利息比梁功昌、荣万启低多了。”施乃斯说，梁功昌欠薛丹国的本息，梁功昌自己也算不清。
一向好赌的梁功昌，与薛丹国的结识和借贷，都与他的赌博行为有关。据他供述，2012年底，他通过朋友认识了薛丹国，因急需2万元而向薛丹国借款，薛丹国让他晚上去他家里取。但他没想到，他到薛丹国家被诱骗参与赌博，一晚上就输了5万多元，这些赌资，都是薛丹国借给他的。
“就这样我一次次被他拉下水，三年时间欠了他的赌资本息超过百万了，也给他还了40多万了，到现在还有53万没有还清。”梁功昌说，这几年来他干活挣的钱都给薛丹国还了赌债。
因他欠薛丹国的钱，薛丹国强行把御苑酒菜馆转让给他，又因此而欠薛丹国12万元的转让费。2014年11月初，梁功昌向薛丹国借款5万元，4天后，薛丹国就催他偿还利息1万元。“欠那么多钱都是利滚利滚大的，根本还不清。”梁功昌说。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薛丹国发放高利贷，除了自己的财力资本外，还仰仗着自己的做事手段。按施乃斯的说法，“薛丹国这人特别狠”。这两年，梁功昌、荣万启想尽一切办法给薛丹国还了很多钱，薛丹国对约定还款的时间要求十分苛刻，到期还不上钱不仅要加高额利息，还要到家里辱骂家人，言辞特别难听，手段十分凶狠。
2014年11月10日前后，梁功昌因未能按薛丹国约定的时间还钱，被薛丹国关在酒菜馆限制自由20多个小时，直到梁功昌找人还了钱，薛丹国才放了人。
薛丹国的放贷和催债手段，最终激怒了梁功昌、荣万启，梁功昌此次被非法拘禁后，除掉薛丹国的念头愈发强烈了。
借贷陷困境酿下凶案
梁功昌和荣万启对薛丹国的杀心，早在2014年夏天就有端倪。荣万启供述，2014年五六月份，他跟梁功昌、施乃斯在一起时就曾说过“薛丹国坏得很，不行把他做掉”之类的话。荣万启直言：“薛丹国做事很差劲，我们对他非常气愤。”
3名嫌疑人再次提出杀害薛丹国，是在2014年11月14日。
“那天我准备去工地，梁功昌和施乃斯找我，我们一起到肃州区南滨河路，商量杀薛丹国的事。”荣万启说。
2014年11月15日下午5时许，在梁功昌的提议下，三人聚集在一家茶楼，商量杀薛丹国的地点、时间、方法和埋尸等细节，最后将作案地点选择在了薛丹国的御苑酒菜馆，因为他们认为“酒菜馆生意不行，平时没客人，比较好下手”。随后，他们到一处市场买了羊角钉锤、铁锨和绳子等工具，伺机作案。
在肃州区巨龙御园住宅小区北门东侧几十米远处的电杆上，安装有两个摄像头。此前踩点时，3名嫌疑人就发现摄像头面向酒菜馆门口。11月14日凌晨3时多，梁功昌以车为梯，将此摄像头转向。
11月15日、16日接连两天的傍晚，三人去御苑酒菜馆，均因没有找到薛丹国而实施未果。
施乃斯清楚地记得，11月16日是个星期天，那天早上，他带着媳妇和孩子去城区东北郊的植物园玩耍，开车路过薛丹国的御苑酒菜馆时，发现酒菜馆东侧的摄像头已转向，他知道，梁功昌要动手了。
11月17日，薛丹国给梁功昌打电话催债，梁功昌答应当晚由施乃斯替他还款，还提出要买些羊肉请薛丹国在酒菜馆吃饭玩耍。与此同时，梁功昌也通知荣万启，准备动手。
当日傍晚6时30分许，梁功昌和荣万启直奔薛丹国的酒菜馆，等待梁功昌还款的薛丹国不知是计，早已恭候。三人玩牌喝酒，施乃斯当晚10时许带着3万元现金赶来还钱，之后一道喝酒吃肉。
18日凌晨1时左右，梁功昌以“买点吃食”为由，让施乃斯驾车带着夏冬琴离开，他则和荣万启伺机动手。
“我的坐骨神经有些疼，你疼不？”梁功昌很恭敬地问薛丹国。
“我的腰也有些疼。”
“我给你按摩一下。”
薛丹国不知道，几句看似友善的对话中潜藏着杀机，他转过身让梁功昌按摩脊背，梁功昌却悄悄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套在他的脖子上用劲勒。薛丹国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挣扎、反抗，梁功昌眼看难以控制，荣万启从后腰上取出事先准备的羊角锤，在薛丹国的头上猛砸。
“我把你们欠的钱免掉，再给你们每人打100万元的欠条。”薛丹国求情。可是，梁功昌和荣万启已经失去理智，他们用绳子勒，用电热壶和羊角锤在薛丹国的头上砸，直到确认薛丹国死亡才住手。
薛丹国毙命时，施乃斯和夏冬琴回到酒菜馆，夏冬琴被荣万启拉到一楼的包厢里时一个劲儿地求饶，被荣万启用布堵住了嘴。
草草清理完现场已是凌晨3时左右，3名嫌疑人把薛丹国的尸体和夏冬琴抬上车，把装满了抹布、杂物的编织袋，沾满血迹的沙发等物装车，锁上酒菜馆，驾车前往肃州区怀茂乡境内的公墓区挖坑埋尸。其间，荣万启在车内掐死夏冬琴。三人将两具尸体合埋，在附近的一处戈壁滩上焚烧血衣等杂物，在城郊扔掉了作案工具。
之后，三名嫌疑人驾车回城，梁功昌洗车后到一家宾馆休息，荣万启则去茶楼打牌，而自称胆小的施乃斯则在外晃悠。
然而，酒菜馆附近的另一处摄像头记录了梁功昌案发前转动酒菜馆东侧摄像头的举动，仅两天后，他就被警方擒获。
在兰州火车站归案时的荣万启，起初将杀害薛丹国和夏冬琴的犯罪行径全包揽在自己身上，因为他接到梁功昌的电话，梁功昌声称要给他200万元钱让他顶包，还因为他觉得自己把事情扛过去，将来还能指望和儿子关系甚好的施乃斯能帮他一把，可是，法律不会同情他们，他们的行径，祸害了5个家庭。（文中部分当事人及嫌疑人姓名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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