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秦腔《八棵树》及胡杨作品研讨会专辑
编者按:
6月28日,由甘肃省文联、中国诗歌研究中心《诗探索》编辑部联合举办的“大型秦腔《八棵树》及胡杨作品研讨会”在嘉峪关召开,这是市委重点人才资助项目和甘肃省重点剧目项目之一。现刊登研讨会的部分贺信和胡杨的部分诗歌作品,以飨读者。
胡杨诗选
岩画
崖壁上的石头静悄悄的,风拍打它们
也静悄悄的,那些风,一瞬间就爬上崖壁
那些风,一瞬间就点亮了篝火
还有满天的星盏和月色
那些风,吹动人们身上的树叶和兽皮
吹动老虎身上的毛
那些风,吹动人们的身体
人们的身体也像一片片树叶,在风中飘动
那些风,紧贴着岩壁
像一幅画,和从前的世界融为一体
峡口一带
被标记的烽燧,水泥牌上有它的姓名:峡口一号
有它的年龄:明代中叶
看得出来,它高大威猛的样子,一直保持在骨头里
看得出来,一段完整的长城扶持着它
突出着旗手的位置
从山上跑下来的风,在草原上被牛羊挡住
从草原上跑过来的风,在田野上被长城挡住
这高高的烽燧,揪住风的耳朵
说,你老老实实等待春天的龙辇吧
那些骑马而来的莽汉,那些持缨枪而来的冲锋者
被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所幻惑,仿佛他们远道而来的卧榻
立刻沉迷了,立刻被浑身的睡眠所袭击
立刻埋掉了盔甲,融化了刀剑,那些农具上的铁
铲除了纷乱的杂草,整整齐齐的麦子啊
比羊群还要壮观
就在收获的那个夜晚,一碗酒捧在烽燧的前额
它终于俯下身子
接受了草原的膜拜
胡杨
荒野上,最贫瘠的土地选择了你
最寂寞的时光选择了你
一场雨水,就是你的春天
一绺夕阳,就是你的皇冠
看见你,我猛然醒悟:每一个人的绝望
都会是一个希望的起点
比如,在沙漠的深处
比如,在疲惫的极点
会有一只蜥蜴昂头迎客
会有一棵小草翩翩起舞
会有一汪清泉,像一双眼睛
这一切,始料未及
而胡杨树们,在更远的远方
在冬天的尽头
在鸟雀们散去的颓唐的枝条
聚集着青春的蛮力,像一柄耕犁
在未发现的处女地起锚
它们是光明的大纛
它们是摧毁一切枯萎与腐朽的神火
一直高举在沙丘的巅峰
一直燃烧于黑暗与寒冷的中心
拉骆驼的人,失散的人,迷路的人
身上裹满了沙子,鞋里灌满了旅途的风尘
可故乡越来越模糊,回旋在脑海里的那条河流
那些柳树、榆树、白杨树,那些桃花、杏花、梨花
全都被一波一波涌来的沙子淹没
最后,自己的腿、肚子、胸、脖子、头颅
也一点点淹没,眼看就要窒息了
就在这时候,胡杨来了
如同一个集团军,轰轰烈烈地来了
它们一伸手,就拽出了危难之中的人们
像是从魔鬼的深渊,一步踏入丰收的殿堂
它们把阳光储存起来
每一片叶子都是一个电源
它们把苦难呈现给自己的内心,却把蜜留下
调和出一场视觉的盛宴
它们单个的一株或者几株,可能显得虚弱
但它们抱成一团,就把肆虐的沙漠踩在了脚下
沙漠也只好将它作为一枚徽章,别在胸前
由此可知,只有勇敢者
才配做沙漠的宠儿
从一簇飞絮,从一簇飞絮找到潮湿的泥土
你就开始了自己生命的旅程
而这旅程的归宿,只有沙漠
哪怕是面对死亡,你也是豪情如初
挺直自己的身躯,不让卑劣的蝼蚁
垒筑腐朽的巢穴
你看,你就是沙漠金黄的秀发
你就是沙漠里活着的魂灵
电石之光熔炼下的铁身子、钢骨头
看见你的人,也会被你锻造成一个
刚强的人
我终于知道
那些踩着磨难的基石走向成功的人
有胡杨的影子
或许,他们就是一株株胡杨
当金山下
那一年,夏天的雨水一直在天上
牧人们一直往高处走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当金山下
那一年,当金山上的雪堆到了天上
牧人献上哈达,用哈达
拴住当金山的脖子
可当金山一直没有低头
没有用它那潮湿的嘴唇
吻一下干枯的青草
牧人们顺着山谷,到后山去
那里或许有河流、泉水和牧草
可艾琳娜自己扎下了帐篷
或许,当金山下,有她的爱情
地质队员马大军留给她的围巾
她时常拿出来看看,半山腰上的雾气
越来越浓,等天气晴朗的时候
马大军就从山上下来了
这样的话她说了三年
马大军一直在路上,就像那一直在路上的夏天和雨
冬牧场
山坡上的雪,悄悄盖住了荒草,冬牧场附近的草垛子
像是一座座微型的雪山
河谷里的水永远哗啦啦地响,平缓的小河洲
是羊群喝水的地方,上游的小码头
常常有央金或者卓玛,躬身舀水
过路的骑手都停下来,看着她们
从身上取下木桶,一勺一勺舀水
舀满,然后,背起水桶
一步步走上山岗,隐没在冬牧场的拐弯处
牧人们,彻底停了下来,走进黑色的牦牛帐篷
说是要去哪里哪里,走着走着迷路了
大铁锅里的羊肉已经冒出了香味
央金或者卓玛的爷爷,手里攥着马鞭
指着山坡后面的次松林,说
你们要去的地方就在那里,趟过溪流河就到了
要吃肉,坐下
要喝酒,坐下
打别的歪主意,快快走
骑手们汗津津地从怀里掏出两瓶酒
放在央金或者卓玛爷爷的帐篷里
快快地走了,临走,偷偷地看了一眼卓玛
高声说,爷爷,改日再来看你
盐湖
很多年了,它的晶粒
像一盏灯,铺在我走过的路上
很多年了,我像是坐在那辆毛驴车上
慢悠悠地走过沙漠,慢悠悠地走进草原
在夏天的湖泊中,饮水食盐
很多年了,湖岸堆满了阳光
月色也渗入其中
那一簇簇红色的草
点燃了每一天的黎明
很多年了,我生活的滋味越来越淡
我想,我是已经离开它很久了
我已经是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些夜晚,那些夏天
那一汪蓝莹莹的水
常常模糊不清
想想看
找回那样腥咸的味道
该有多难
遥远的沙丘
那一年,穿越敦煌西部的大戈壁,罗布泊还远
那一年,渐渐丢掉绿洲上满目的草,直奔荒芜,罗布泊还远
那一年,遇见开锰矿的哈密小伙,他用仅有的两个西红柿
给我做了一锅汤面片,就着一包榨菜,我饱尝了这几天最美味的午餐
从他的地窝子,从他的石头小屋,从他用干树枝搭起的小窝棚看出去
那一面,一望无际的戈壁
小伙子说,再走还是戈壁;走死,还是戈壁
小伙子的语气中,对这茫茫的戈壁充满了愤恨
走着,走着,但我们看见了沙漠,一弯新月形的沙漠
莫非,是昨晚剩余的月光,是我们不曾斩断的梦境
广大的戈壁上,只有这一堆沙子,像昨晚的月亮
像整个黑戈壁上的一盏灯
我们停下来,琢磨着它从哪儿来
到处都没有沙子,我们走过的地方,没有沙子
在没有沙子的地方,看见沙丘
显而易见的寂寞与荒芜
罗布泊不远
老虎沟
阴坡,次松林,云杉
在祁连山的草坡,她们款款而来
发髻绯红,耳羽如雪、一袭蓝色衣裙,尾羽绵长而翘起
她们是自己的观众,她们是雪山的舞台
她们有自己的园林、溪水、宫殿
她们是几只蓝马鸡,小名松鸡,角鸡
高处不胜寒,她们拥有这残留的雪
荆棘中的花,她们是最鲜亮的那一朵
迎着晨光,她们走在一起
御风,她们的叫声,此起彼伏,像一阵松涛
中午宁静,附身于她们的羽毛
茂密的灌木丛,隐匿了多少排山倒海的情意
月色如银,她们是仰望星空的一群
傍晚又开始活跃起来
由低处的树枝跳到更高的树枝,一直跳到接近顶端的树枝上为止
她们是最接近星光的一群
老虎沟,因为这些蓝马鸡
风中的凶险,越来越寂寞,越来越孤单
只有这成群结队的美,渐渐积聚
像一座后花园
马鬃山的阳光
整个冬天,马鬃山镇的街道上堆着雪
整个冬天,马鬃山镇之外的戈壁滩光秃秃的
这些雪,像一堆银子
整个冬天,羊群在围栏里
风在围栏外,像一头狼,撕咬着
每天中午,牧人都会把几捆干草丢在围栏里
围栏里的咩咩声,跟着北风
跑得很远
每天下午,牧人打开井盖,提水
胡杨木水槽边很快挤满羊
它们一拨一拨喝水
一拨一拨离开
咩咩的叫声,跟着北风
悄悄回来
马鬃山镇的热闹和寂寞,轮番上阵
像一瓶打开的酒,燃烧、熄灭
之后,马鬃山的阳光,越来越淡
最后,像牧人的皮帽子,黑黝黝地
戴在马鬃山的头上
戴在整个戈壁的头上
冷不丁,会打一个呼哨
黑鹰山
向最后的一滴水致敬,向无冕之王的情怀设置
一道沟坎
一直走向荒芜的额济纳
向西北风的风头,轮起钢钻
发掘矿石的硬度
补偿这缺失的围墙
在旷野,在形似碉堡的山头
月色空灵,犹如一张白纸,包了一堆墨
这墨,饱蘸初秋的露水
像曾经的银饰
有一些泪痕,也有一些漂移的星光
它会摆脱沉重的甲衣
去撞击这无垠的寂寞
它会自己走出荒芜的梭梭林
把尖利的石头抚育成型
无数的翅膀遮蔽晨光
这黑暗的早晨
起飞了
夏日格勒金
2000米的草地,5000米的雪,夏日格勒金,阳光爬上去
5000米的雪水,2000米的河流,夏日格勒金,水,在格桑花的末梢
像一滴霞光,颤抖
野牦牛、盘羊、白唇鹿、猞猁、雪鸡、岩羊、雪豹、藏原羚,渐次从栖息地
走出春天的沼泽,眼看着
黑颈鹤、白天鹅,飞入夏天的领地
夏日格勒金,长出了一身的草芽
没有人在意阳光的疤痕
镶嵌在左脸或者右脸
为夏日格勒金,留下一片沙碛地
广阔的牧场中,所有的生物
都是飞翔的阳光
三跌水
要为这广阔的戈壁献上三跌水
要为这三跌水献上一垄葡萄、一束鲜花
戈壁上的三跌水,一跌被暴烈的阳光吮吸
这样,它们的光焰就不会灼伤野草的根苗
一跌,悄悄隐入厚厚的沙石,像一个侦察兵
寻找春天的种子
一跌,一滴一滴打在石头上
让迷路的人听见这舒缓的琴音
让他们在绝望中一把抓住希望,抓住睡眠和粮食
在飞扬的沙子中品尝到美酒的醇香
三跌水,在戈壁上
它是一次浪漫的重逢
遇见它,这水,一跌,一跌,一跌
在身体里,能流一辈子
库穆塔格
沙子,和沙子在一起,众多的沙子
埋住了南来北往的风
众多的沙子,埋住了一个人的后半句话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把杳无音讯的沙漠
叫库穆塔格
偶尔有驼队回来,他们把库穆塔格的沉默带回了村庄
把那无边无际的干旱从大皮袄里抖开
呛人的沙子和尘土,飘到院子外面的老榆树上
几只嘎嘎嘎乱叫的乌鸦飞走的时候
男人们猛喝一口酒,然后把剩下的酒倒在地上
库穆塔格,就远了
走过库穆塔格的人,在他眼里
一座村庄,就像一块翡翠
是库穆塔格,擦亮了它
八个家
人们一直在唱,在唱一眼泉
那眼泉的水,没有停过
这歌声就一直唱着,从一座帐篷到另一座帐篷
就像泉水流淌的声音
人们一直不肯离去,牧人的孩子,孙子
他们一个个长大成人,他们要有另外一个山头
要有另外一片草场,可他们还是一次次回来
泉水流过的地方,草越长越高的地方
常常升起炊烟,常常架起篝火
人们唱着,舞着,就是为了脚下这个地方
就是为了八个家,走到哪里都要记住的地方
可以躺下喝酒的地方,能够在白云下
做梦的地方
倾听
在这一片沙漠里,在这低矮的灌木中,在这胡杨林
倾听,种树者说着水,呵护着每一棵金贵的树苗
倾听,拾柴者说,寒冷的天气,一场又一场的雪
倾听,泥土味儿的方言,铿锵中的情谊,委婉中的关心与爱
其实,他一直在它们中间
他来了,春天来了
他来了,夏天来了
他来了,秋天来了
他来了,冬天来了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在他的小木屋里
轮流看护着,这一片沙漠,这灌木丛,这胡杨林
四季看惯了的,他总能分辨每一个芽孢,每一片叶子上的青春
就像母亲,能够发现孩子的成长,就像父亲,能够教会孩子坚强
面对粗暴的风,他总是倾听
大自然中的观赏者,匆匆的行者
看见庞大的沙漠,看见坚定挺拔的树
只有短暂的唏嘘,他们
不知道有多少语言在他们身边穿梭,儒雅如诗
雪
黑山里的雪,一行羊蹄印,爬上了山坡
与那山崖上舞蹈的人,狩猎的人,汇合为一处
好像它们从未隐去,一直出没在深奥的黑山中
怪不得,那些泉水会被饮用
那些野草会被啃食
它们高高低低的生活,它们陡峭的日子
却没有被这沉默的雪说破,只有这一行蹄印
牧羊人在山谷,驱赶着那一行蹄印
渐渐消失于深山,我当是他们刚刚从岩石走下来
去赴约,寒冷的天气里
谁会为他们点燃一堆篝火
此刻,黑山的黑,是一堆灰烬呢
还是一座黑炭
长城下的一队骆驼
这一队骆驼从敦煌而来,那一队骆驼向敦煌而去
它们在这一条峡谷相遇,互相也只是
摇了摇铃,铃声四溢,漫上山峰,似乎很远的地方
都能听到
这里有水,水流过的地方,草像蝗虫
这里来的骆驼,那里来的骆驼
汉代的骆驼,唐朝的骆驼
像扫把一样,一扫而过,蝗虫就飞走了,水就干涸了
后来者,就等着,后来的水
各自护着身上的货物,而紧贴胸口的
永远是一块玉,将来可以磨出两个镯子和一对玉佩
长城下的一队骆驼,风里,雨里
它们望着前方,像一座座蠕动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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