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只在我梦萦 山东东营 张云钟

济宁日报 2020-07-19 08:08 大字

一座山一直矗立着,一条路名在两座县城里昭告着后人。这些历史碎片再一次淬火,写来写去还是想写清自己家乡。

在乡亲们口中,龙山都叫她“南山”,又因为主峰之上耸立着楼堂的一角,一二十里之外都能望见,老乡们又习惯叫她“楼角子山”。这个楼角子可有点说法,据说当年山顶起庙时,四位仙家斗法,可没等楼堂建好,其它三个楼角垮塌,唯独西北角挺立着。原来,负责西北角的神仙年轻,干活实在,用得灰浆多,楼角故此岿然不动。楼角子屹立在龙山之巅,在龙山自然高度之外,又人为增加了山的高度,龙山主峰与楼角子相得益彰,显得更加巍峨挺拔。

有了这段神话传说和历史积淀,楼角子俨然成为龙山的象征。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风清日朗时,龙山呈现黛墨色,白云在楼角子四周缭绕,楼角、山石、树木清晰可见;雨季来临时,楼角子之上乌云翻滚,龙施雨沛,兴云布雨。“龙岭出云,不用问神”,一场大雨即将来到。可惜,上世纪九十年代,这座屹立了不知多少年的楼角,竟被一寻找宝藏的外乡人故意推倒,在乡亲们口里如此亲切、如此神奇的楼角子,从此消失在后人的视线里。

小时候,我一直对龙山充满无限遐想。龙脊之上是不是就到了天边?如果不是天边,山那边的村庄是否也和自己家乡一样?这些疑问和充塞耳间的掌故传说萦绕在心头,更加令我敬畏和向往。龙山确实很普通。长大后,我走进了众多的名山大川,但童年的记忆至今不能忘怀,龙山一直矗立在我心中。楼角子承载了几代人的乡土记忆,现在虽然倒下,但她一直活在乡亲们心中。

本家二奶奶活到96岁,生前耳也不聋,眼也不花,头脑清晰,她七十多岁就常说:“南山楼角子倒了我才死那!”楼角倒下近二十年后,2015年中秋节前,她老人家驾鹤归西。1990年我爬泰山,把登山杖带回家,当时父母年壮,就送给了二奶奶。不几年,拐杖磨去一个竹节,她儿子就做了一个铁箍加固。后来铁箍也磨没了,拐杖只剩下一半,老寿星仍不舍得扔。二奶奶高寿,也许得到泰山的福佑,龙山的庇护。

龙山呈东北、西南走向,是邹城、滕州两市的界山,龙头完整地伸入邹城境内,形成主峰,龙背的阳面是滕州市,阴面是邹城市。龙背上石壁陡峭,荆棘丛生,通行都很难,而主峰之上地势开阔,原有高虚清微宫和灵山寺两组规模宏大、布局严谨的建筑群。楼角子、玉皇殿、灵山寺等都在龙头山上,多已成为废墟。娃娃殿又叫娘娘庙,位于主峰南坡,现有基址尚存。

在楼角原址东南不远处,至今矗立着龙山玉皇殿,家乡人叫它“无梁殿”。大殿整体包括门窗,采用花岗岩全石建成,虽经几百年风雨,至今滴水不漏。石门上方“云捧金阙”四个大字,见证了日月轮回。

无梁殿始建于明朝永乐八年(1410年),明朝崇祯三年(1630年)大修。楼角废墟至今还有立于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的“隆古碑”残片,碑文已不完整。楼堂倒塌之前,这里是什么建筑?有说是藏经楼,有说是纪念明朝高僧的佛塔,由于碑志被毁,已无从说清。

因有求则灵的传说,龙山在当地又叫“灵山”。灵山寺就建在高虚清微宫的右后方,由主庙和东西配殿组成,现已倾圮,寺庙内有石碾、水井、臼窝遗存。碾盘附近水井,人称圣井泉,据说与东麓的龙湫和腹地的龙泉贯通,直达东海。

相传,大旱之年在圣井泉旁祈雨则应,身患病恙喝点泉水就能治愈,故意污染泉水,泉眼就会很快干涸,弄脏泉水的人在圣井旁忏悔祷告,泉水马上又复涌而出。神话传说不足为怪,但在山顶之上还有山泉,就不得不令人称奇。新中国成立之初,龙湫已建成马河水库,现在成了滕州市的龙湖旅游景区。

千岩竞秀处,奇石参差多。钟鼓石、风动石、轿车石、磨盘石、老虎石、老鸹石……每块奇石都是一段故事。

锣鼓石在十八盘西面,拿石块敲击,其音清脆悠远,有的地方会发出鼓声,有的地方发出锣声,二十年前被山下的时沟村开山采石炸毁。

风动石,重达十多吨,在山风的吹动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要滚落下来。

轿车石,静泊在龙背之上,有几块巨石崩裂组成,远看就像马拉着古式轿车向西南驶去。“马拉金箱,穷了邹县,富了金乡”,这个传说流传至今。据说山民最初见到轿车石,看到满车装得都是金银,就问车夫:“到哪去?”车夫回答:“去金乡!”所以,在农耕时代,济宁专区金乡、鱼台最富足。我的青少年时代,学校年年组织春游,挖草药、捋槐叶,也常到山上去。那时候古迹虽然大多毁坏,自然景观尚完整。

在兵荒马乱的岁月,龙山还是当地百姓的庇护所,俗称跑反、躲马子。龙山自古多兵祸,南到徐州,再无天险可守。只说近代以来,山上的三道寨墙传说,就是太平天国时期的避难山寨。抗战时,台儿庄战役外围阻击战,龙山是北线迎击矶谷师团濑谷支队(日军第十师团第33旅团)的前沿战场,由陈离率领川军127师扼守。

新中国成立前,龙山一带匪患甚巨。我的三大娘告诉我,她的亲婶娘当年为躲避马子(土匪),带着不满周岁的女儿藏进丁家石棚,小女儿哭闹,石棚外枪炮声、脚步声不断,石棚里一百多人太容易暴露,这位母亲只得把奶头堵进小女儿嘴里。队伍过后,女儿已给闷死了。

龙山西麓的九节洞深不见底,传说里面住着妖精,洞里有一块奇石,用舌头舔一下,一天之内不渴也不饿。妖精也会帮助难民,当年村民避难,无处可逃就躲进九节洞,妖精就教难民舔石头渡难关。古时龙山二月二山会,妖精也下山赶会,头插鲜花不蔫不败的就是妖精。

龙山脚下,马河水库(龙湖)上游,那里有我的老家。

家乡在龙山主峰正北二里。村子名曰邢庄,奇怪的是,不但村里没有一户人家姓邢,而且方圆几十里也找不到姓邢的人家。据说,这里的邢姓湮灭于元末明初的战乱。张姓是村里的大姓。祖碑记载,张姓来自曲阜林后张氏迁到尼山的一支,明朝正德三年(1508年),又从尼山之阳搬来龙山之阴,先建龙山寨居住,即今龙山怀抱的娃娃店一带,传五世后定居邢庄村至今。鉴于这一史实,张氏后裔聚居的村庄叫做龙山寨更为适合。前五世祖的坟茔就在龙山西麓,新中国成立后,时沟村在山下修建水库,先祖坟冢被水库淹没。也正是因为先祖的缘故,娃娃店周围一大片山林,至今仍是邢庄村的一块飞地。

龙山迤逦连绵几十里,自然风光和文化看点多沉积在龙头山上。前些年,滕州市在龙山之阳开辟景区,对龙泉寺、班母庙等历史遗迹重修保护,而邹城境内的龙头山最应该发掘保护。听说老家的美丽乡村建设准备开发龙山,楼角、佛堂、道观等都在恢复之列。我倒是有一个贪婪的愿望:在主峰与跑马岭之间,是山怀之内一个半环状的山坡谷地,如果遍种枫树、檞树、银杏、乌桕、白蜡、松柏等绿化树种,那么,家乡人秋天就不用到临朐、长清、香山、慕田峪看红叶谷、观五彩林。这样,在自家门口就可饱赏秋色喽。

①龙山风光②龙头③楼角子山④楼角遗迹⑤隆古碑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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