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干部拾荒四年原是为捐款助人 长期被家人误解,去世时仅剩一个月的退休金
张福庆老人的儿子向记者讲述发现一些捐款单据的过程。本报记者李岩松摄
张福庆老人最近的一张照片,拍摄于2016年,身体消瘦。家属供图前不久,鱼台县“感动鱼台·十大孝贤”人物评选中,一位过世老人拾荒捐助的事情引起关注,也将这位拾荒老人的故事从幕后推向了台前。
他的名字叫张福庆,自2014年起不顾家人反对每晚出门拾荒,2017年6月17日拾荒途中车祸身亡,而就在去世前20天,他还给鱼台县慈善总会捐了500块钱。他还偷偷捐助了几个贫困学生,省吃俭用本该攒下十几万退休金,去世后仅留下一个月的退休金。
本报记者孔令茹李岩松
通讯员乔志宇
最后一次拾荒
他出门后挥了挥手
天刚蒙蒙亮,二儿子张永建从院子里跑进屋,扑通跪向沙发上的母亲,半晌说不出话,老太太一下子蹲倒在地上。“让你再去捡破烂,再去捡破烂……”悲伤、愤怒、后悔交杂的情绪涌上王桂兰的心头,但再多的唠叨,也等不回张福庆了。
2017年6月17日晚,张福庆拾荒途中,在一个桥头处被撞身亡。
张福庆是鱼台县的一位退休干部,退休后在家专心照顾生病的老母亲,是邻里皆知的大孝子。2014年,老母亲去世后,张福庆开始了雷打不动的拾荒生活,每天晚上8点出门,一直捡拾垃圾到凌晨1点甚至2点。
那天晚上8点多,74岁的张福庆老人像往常一样骑三轮车出了门,从2014年起,这是他每晚的常规出行,风雨无阻。胡同口处老伴王桂兰正与邻居闲聊,她远远朝张福庆喊了一句:“家里锁门了吗?”张福庆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右手挥了几下。
四年的拾荒生活,家人一直在反对。“老人家退休工资一个月4000多元,我妈退休金1800元,我们三兄妹都有正式工作,也不花父母的钱,所以父亲拾荒我们是坚决反对的。”小女儿张艳芹说,作为子女,他们觉得父亲拾荒确实有点抹不开脸面,很多外人会说闲话“子女不孝”。然而,家人没想到,就是17日晚上这一次远远的挥手,竟成为张福庆与家人之间的最后一次告别。
避开职业拾荒者
深夜去饭店捡瓶子
在张福庆老人的追悼会上,有十几位陌生人前来吊唁,其中好多人现场痛哭。张福庆的儿女在事后仔细一问,这才揭开了多年来父亲的拾荒秘密。
这十几位陌生人,是张福庆生前拾荒时认识的饭店老板,在鱼台经营一家烤肉店的葛波是其中之一。葛波2015年6月份与老人相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自愿帮老人留纸箱、矿泉水瓶,因为老人的品德让他佩服。
葛波说,老人到饭店的时间大概在晚上10点半甚至更晚,就是不想与其他拾荒的人“抢生意”,而能卖上价钱的啤酒瓶他也不要,是为了让饭店老板能挣点钱。
“遇上店门口有其他拾荒的人,他就退到一边或者离开,等晚一点的时候再来,有时凌晨1点多还能见到他。”葛波说。
“张老爷子夏天常穿一件白色棉背心,外边套一件浅色衬衫,干干净净的,说话客气,一看就不是拾荒老人。”另一位卫浴店老板任全新回忆说,老爷子曾说起过自己拾荒的初衷,是想退休后做点好事,把拾荒的钱还有一部分工资用来做捐助。
当一个个饭店老板还原了父亲拾荒的细节,小女儿张艳芹紧咬嘴唇不愿意去回忆。
实际上,从2014年起,“拾荒”就成为这个家庭避之不提又逃不掉的标签,为了反对父亲拾荒,他们曾试过锁三轮车、拔气门芯等办法,但就算是刮着大风、下着大雨,老人家一到晚上8点即使步行也要出门拾荒。
坚持捐款6年
发票上多是化名
张福庆的家里,像样的家具不多,却朴素、干净。一如老相册里的张福庆,干净、文质彬彬地站在人群中,不张扬。
料理好父亲的后事,张永建在家里只找到几张正规的捐款发票,还有几张父亲亲笔书写的捐款明细。在这些发票单中,最新的一张时间为2017年5月27日,也就是在他去世前20天,他化名“乐善好施”向鱼台县慈善总会捐款500元,时间最久的是1997年的一张发黄的捐款单,捐款金额为56.4元。
鱼台县民政局慈善总会工作人员姜巧玲是老人每次捐款的经办人,她翻看了捐款明细,发现老人从2012年-2017年之间每年都坚持捐款,其中2016年、2017年每年捐款两次,这6年时间捐款数额为3500元。
除了这3500元,在一张张福庆手写的捐款明细上,还有更多的捐款记录。在其中一张明细上,他潦草地记录下“济宁赵军”等30人捐款1万元字样,被助人是单县的一对重病父子。
看着这一张父亲的手写纸条,一直理性的张永建突然有些激动。“我之前抱怨过父亲好几次,说拾荒的人最需要这几块钱去填饱肚子,他不能这样和别人抢饭碗,我爸总是不说话。”现在回忆起来,张永建说自己误解了父亲,没想到平凡的父亲是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
平日里菜汤泡馒头
退休金都给了贫困生
事情过去大半年了,王桂兰提起往事仍忍不住掉泪,她抱怨着:“老头子许给我了一个金镯子,等了多少年了也没等上。”
让王桂兰感到不满的是,平日里省吃俭用的老伴连菜都不舍得买,可是去世后工资卡上却只剩下一个月的工资,这些钱花哪儿了,她想不明白。“家里的米面油都是孩子们买,平时买菜都是我,他(张福庆)省吃俭用,菜汤不舍得扔,用馒头泡一下就吃了。”老太太红着眼睛,有点小孩脾气似的噘着嘴。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女儿张艳芹,她表示父亲前几年退休工资3000多元,最近两年涨到了4000多元,那么从拾荒开始到现在十几万的工资款,到底去哪儿了,捐给了谁。
饭店老板葛波等人都表示,他们曾听张福庆说起过,在资助几个学生上学,但是资助的是谁、在哪儿,这些信息老人也没提过。
老人去世前几天,曾问儿子的工资是不是发下来了,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隐约记得他说过想为一对没有父母的双胞胎做长期捐款,每个月500块钱,捐上10年让孩子长大。“父亲在家里很少提及捐款的事情,怕家人反对,所以我们一直以为父亲做捐款是小打小闹,看到工资卡的余额确实有点震惊。”张永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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