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读 在北宋,如何将15米高的石头运送到皇宫
从盛世到灭亡仅隔3年,北宋何以轰然崩溃?作者细致解构帝国内外的危机根源,深度反思历史。一卷帝国衰亡史,一部成败启示录!□刘建整理
在当下社会,人都飞上宇宙了,别说运一个物件。可远在900年前北宋,没有自动化,要搬运一座15米高的石头,是如何做到的呢?
赵佶,宋徽宗,宋朝第八位皇帝。宋徽宗在艺术上的造诣非常高,他对绘画的爱好十分真挚,并利用皇权推动绘画,使宋代的绘画艺术有了空前发展。他还自创一种书法字体被后人称之为“瘦金体”,是古代少有的颇有成就的艺术型皇帝。
当然,宋徽宗被后人记住的,不仅仅是他的“瘦金体”与“艮岳”,中国历史上汉人最耻辱的事件之一“靖康之耻”就是他与儿子宋钦宗一手造成。在郭建龙《汴京之围》中,作者毫不掩饰对此二帝的批判,有大量史料与数据显示,靖康之耻,就是人祸。
我们来看看,这位艺术型皇帝,是如何背上历史罪名的。当然,无数的昏庸管理者,也都拥有忠诚的拥护者,今天就从一块石头说起,看宋徽宗是怎么将一度繁荣的大宋王朝给作死的。
造船拆桥只为石
大约在北宋徽宗宣和四年(公元1122年),有人从南方的太湖中发现了一块巨型太湖石,大约有15米高(约合五层楼),需要近百人手牵手才能将其环绕。凡是见过这块石头的人都会被它巨大的规模惊到,而这块太湖石需要从太湖运到千里之外的北宋首都汴梁(现河南省开封市),在机械缺乏的古代,这样的任务听起来可以说是天方夜谭。但是朱勔做到了。从《汴京之围》记录中,我们来看看近千年前的朱勔是如何做到的。
朱勔,籍贯:苏州,职务:花石纲押送官,专业:拍马屁。此次工作内容:押送太湖石。目标物体尺寸:高四丈(约15米)。距离:太湖到开封(近800公里)
1.将太湖石运送上岸,所遇问题:船只太小,无法运送,解决方法:建造两艘新的船。
从湖里搬石头,当然能想到用大船将石头从水里拖出来。但普通的船明显是不够用的,根据记载,中国古代淡水中的船只最大载重量为2000石,实际使用载重量只有四分之一,也就是500石,大约折合30吨,对于更大的则无能为力。于是为了移动这块石头,必须建造专用的船只,好在是皇帝老儿喜欢,不差钱。
2.保护石头以免运输过程中受到磕碰。所遇问题:太湖石上孔洞较多,但有着极高的审美价值,不可损坏。解决方法:15米高,包起来不是事儿。
石头肯定是要完整的,可是在运输中难免磕碰,但太湖石最大的价值在于它的身上布满了孔洞,让人们充满了浪漫的遐想。一旦这些孔洞损坏,价值就打了折扣。为了避免损坏,必须首先用胶泥将石头上的孔洞填上,外面再用掺了麻的胶泥敷上厚厚的一层,做成圆圆的球形,放在阳光下晒结实了,可以继续运输。
3.石块运输路线。所遇问题:石头太重,船体承重有限。解决方法:借助木头浮力,全程人力拉滚木头。
这么重的石头陆路运输是不可能的,只有继续走水路。接下来,必须用大木头做成滚轮,将石头装船。运输船从太湖出发,进入京杭大运河的江南河段,从江南河北上进入长江,从长江岸边的江都(现江苏省扬州市)进入京杭运河的淮扬河段。从运河转入淮河,再顺着淮河的支流泗水北上,到达徐州附近水域。在徐州,石头将开始它的最后一段,也是最艰难的旅程。
4.运送入汴京城。所遇问题:汴河河水太浅,桥洞与水门太多,且高度不够,运送船只无法通过。解决方法:拆桥。
北宋时期,从徐州到达首都汴梁的河段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汴河。汴河是宋代交通的大动脉,承运了绝大部分供应朝廷的粮食(漕粮),占全国总运力的80%以上。虽然汴河运力如此重要,可这条河流却有一个极大的问题:水太浅了,许多河段只有不足两米深,宽不过十几米。不仅水浅,由于冬天黄河结冰,运河失去了水源,所以只能在春天之后使用。在汴河中运送漕粮的船也很难借助水力航行,许多时候只能靠纤夫拉船——在运河两侧都设有专门的纤道,禁止人们占用。这对于船的载重量更是巨大的限制。
更麻烦的是,运河上有许多桥梁。大部分是传统的平桥,桥洞非常低。除了平桥之外,汴河上还有不少拱桥。北宋发明了另一种不需要桥墩的桥——虹桥,如同一座彩虹从此岸飞到彼岸。拱桥和虹桥比起平桥来,可以通行更大的船只。但即便是虹桥和拱桥,拱高最多也只有十几米。比如,著名的赵州桥拱高只有7.25米左右。建于明代的杭州拱宸桥,已经算古代最高的桥之一,其桥高也只有16米。桥这么高,还得益于河足够宽,如果河很窄,那么桥洞将只有几米高。
汴河上的桥大都只能允许不大的漕船通过,装载巨石的特殊船是一个庞然大物,能够挤进小小的汴河已经不易,更别提通过这些桥了。
除了桥之外,汴河还经常从城市中通过。北宋时期的许多城市都有水道,让河流穿城而过,在城墙上专门开有水门供船只通过。这样做是为了便于运送城内的物资。但城市的水门也往往只有几米高,依然无法通过巨石。
到底怎样才能保证石头的运输呢?这一点并没有难倒朱勔,他可以动用整个中央帝国的人力、物力来保证任务完成。
巨石获封“盘固侯”
领导批复:朕心甚悦。工作成果:特封为宁远军节度使、醴泉观使。
根据史料记载,由于船太重、汴河狭窄,朱勔动用了数千民夫在岸上拉纤。经过桥梁时,将桥梁拆除,到了城市的水门,将水门上的城墙扒开豁口,保证船通过。
朱勔运送的石头在经过处理,进入艮岳园林之后,马上就成了园林的中心。宋徽宗甚至专门为石头修建了一座亭子,并给它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招功敷庆神运石”。即使这样,皇帝还不满意,又给它封了一个爵位,号称“盘固侯”,而负责运送石头入城的朱勔也因此加官进爵,被封为宁远军节度使,醴泉观使。除了他本人得以封官外,其子汝贤封为庆阳军承宣使,汝功封静江军承宣使,汝翼封朝奉大夫、直龙图阁,汝州封明州观察使,汝楫封华州观察使,汝明封荧州刺史,其余子侄另有封赏。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荒唐和腐败的味道。宋徽宗喜爱各种奇石古木,他只要看中哪块石头,就会赏赐给运送石头的人高官厚禄。在巨石获封盘固侯时,恰好是北宋疆域最大之时,这一年,宋徽宗通过外交和军事手段收复了燕山以南的幽州,达到了王朝边境的极致。与收复幽州的运气相比,拆掉了多少桥梁,毁掉了多少城墙,似乎都是不重要的。艮岳园林的确是美如仙境,但何尝不是花费无数民脂民膏建立而成。无数平民百姓在为花石纲服役中死去,无数中产人家也在借机敛财的官吏盘剥下破产自杀。
民怨沸腾,国力困竭。三年后,男人犯下的罪,让女人偿了。
在靖康二年(1127年),金人提出的赔偿要求中,提出“必须将帝姬两人、宗姬、族姬各四人,宫女二千五百人,女乐等一千五百人,各色工艺三千人交给金军,同时承诺每年增加岁币五百万两。”如果赔偿款无法按时交割,将皇家女人作价卖给金军,以充金银之数。具体价格是,帝姬和王妃每人一千锭金,宗姬一人五百锭金,族姬一人二百锭金,宗妇一人五百锭银,族妇一人二百锭银,贵戚女一人一百锭银。也就是说,只要无法完成金银的缴纳数目,几乎所有赵氏的女子都无法幸免于难。宋徽宗与宋钦宗被当成人质,押往北方,这一事件被称为“靖康之耻“。
从盛世到灭亡只用了三年时间。花费无数民脂民膏的“艮岳”,最终也只存在了10年。
《汴京之围》
郭建龙著
天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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