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原创首发 鸢尾花
逄春阶
己亥暮春,我先后在三个地方见到了鸢尾花。
四月十六日早晨,在曲阜一所培训学院的小河旁,几朵鸢尾花映入眼帘。一指宽的大叶子簇拥着那么几朵,如紫色蝴蝶落在叶子尖儿上,抖动着。有一朵含苞待放,花苞紧裹,像小孩子削好了的蜡笔。我蹲下,嗅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清香。站起时,看到霞光打过来,紫色鸢尾花被镶了一层金边。湛蓝的天空下,两只喜鹊在楷树上叫,没有人,就我和鸢尾花在听。正沉醉着,电话响了。
培训了四天,我欣赏了四次紫鸢尾,都在早晨,一个人。花开得一天比一天多。天还有些凉,但绽放着的花,都很舒展。
我惦记着鸢尾花。没承想,一周后,我又在金乡县的羊山见到了,也是个早晨,雨后的早晨。目力所及全是翠绿,一尘不染的绿,杨树、槐树、楮树、柳树,就在树下我远远地看到了一片紫色花,疾步过去,感觉一群紫蝴蝶朝我飞来。
这里的紫鸢尾全部开了,好像在开会,一朵朵几乎都挨上了,你碰着我,我撞着你,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着这放射着紫色光芒的一群,我想起小时候上学的皮打皮闹。绿叶和紫色花瓣上挂着还没有干的雨珠,晶莹剔透。我抬头,一片白云过了,今日无雨。
四月的最后一天下午,我到了济南千佛山,在山的西北麓和东北麓又见到了鸢尾花。在西北麓看到的是紫鸢尾,跟以前看到的一样,叶子宽大,高十厘米左右,矮,零星开着。而在东北麓的一个灌木丛边上,我看到了黄的鸢尾花,黄的鸢尾花叶子窄如兰草,身高在三四十厘米,我看到花根部有水,花农浇的。这里少有人来,我蹲下来欣赏了足足一刻钟。其实我有个私心,想等人来,帮我跟花照个相,但是一个人也没等来。
这里连块石头都没有,要有,我想坐在这里,喝一杯白酒,红酒不够味。我想到了李清照的《醉花阴》,不过词人写的是重阳,而今是暮春,她说的是“人比黄花瘦”,我呢,是“人比黄花胖”。污浊之人,怎能跟清爽词人比,煞风景!有暗香盈鼻,倒是真的。其实,我更喜欢“醉花阴”这三个字,醉在花阴。酒醉、花醉、人醉。
说开了吧,我之所以喜欢鸢尾花,是我家的客厅里挂着一幅漆画,是被誉为当代漆画之父的乔十光先生恩赐。
乔先生的鸢尾花,是大漆做的。何为“漆画”?先说“漆”,乔十光先生使用的漆,不是一般的人工合成漆,而是天然漆,又叫大漆,土漆。如橡胶是橡胶树的树脂一样,漆是漆树的树脂。漆树生长八九年后,便可割漆,在树上割一道口,下插竹筒或贝壳,漆液便缓缓流入竹筒或贝壳内。“漆”字原为“桼”,上为木,下为水,中间左右各一撇,表示漆液自竹筒或贝壳从树上导出之状,“桼”后来为“漆”所同化。战国时的庄子就在自己的家乡——蒙做过漆园吏,在其著作《庄子·人间世》中还留下一句话:“漆可用,故割之。”作为黏合剂,漆的黏性极强,因而有“如胶似漆”的成语,古代木工、革工、金工都离不开漆;作为防护剂,抗潮、防腐、防锈、耐磨、绝缘……马王堆出土的两千多年的古尸,至今皮肤有弹性,与三层漆棺不无关系;作为美化剂,它有美丽柔和的光泽,并可调入颜料成为彩漆,可以髹涂,描绘到木、革、竹等器物上,还可与布结合自由造型。从而发展成一门独特的漆艺。简单说,漆画,就是从漆艺脱胎出来的。
我家的漆画《鸢尾花》,一片黑地、一丛绿叶、蛋壳镶嵌而成的白鸢尾花,色漆刻成的蓝鸢尾花,表现出幽静的艺术境界。一幅漆画很难,需要多道工序,制作程序从制胎骨、禙布(或纸)刮漆灰、涂漆、水磨,装饰程序要依不同技法有步骤地进行,最后还要推光。完成一件作品往往要用上一两个月时间。大幅的漆画要一年,甚至更长的日子。
我几乎每天都要看一眼乔老的漆画,这幅画在教育我要耐心,耐心,还是耐心。这是乔先生一点一点地磨出来的。
我与乔先生结缘于春风拂煦的丙申正月,那是迎春花摇曳的时节,在河北馆陶他的故乡,我第一次拜访他。我陪着老人在故乡采访两天,感觉到了漆画的博大。要告别了。我已走出房间,回头,与老人温暖的目光相遇,心咯噔一下,疾步折返回去,我紧紧拥抱了他。一定是我两天的采访与追问,唤起了老人久远的记忆,他眼里闪烁泪光。我鼻子一酸,扭过头去,有一股看不见的潮水,自心底涌向我的眼眶。那一刻,我想到了父亲,父亲去世已经四十年。乔老跟我父亲是一代人。
看到乔老的《鸢尾花》,我常常想起我的父亲。我甚至执拗地想,这幅画是我父亲求乔老画给他儿子的。
面对鸢尾花,我记起三年前,第二次见到乔十光先生,他即兴背诵了唐代诗人王维的绝句《漆园》:“古人非傲吏,自阙经世务;偶寄一微官,婆娑数株树。”
婆娑数株树,树下鸢尾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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