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莒会盟：春秋外交的彼岸花
一
公元前715年，鲁隐公八年的九月，春秋莒国史上又一重要的事件将要发生了。
这个秋天，雄浑跌宕的北方大地，秋高气爽，雁阵排空。收获后的土地，显得寂寥而空旷，有秋水蜿蜒，西风轻旋。山峦起伏间，一些驿道时隐时现，而季节还在秋色的苍莽里，去意徊徨……
春秋的橄榄枝就在鲁、莒两国间摇曳着，未知这个横豪一时的莒君能否愉快地接过。
而鲁隐公，已在路上。他自都城曲阜迤逦而来，不惜屈尊远驾，顶着国内不同言论的反响前来会盟。既为了回应纪子的努力，也体现了与莒国和解的诚意。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否也体现了一种大国胸怀呢？
我们知道，鲁隐公的屈尊，其实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诉求与外交理想的，所以，他是带着一个时代一个国家的使命而来的。
九月二十六日。时间刚好，历史的阳光普照下来，是日风清气朗，酒馔齐备，盟书上笔墨犹新，和平的气息浮动开来……
此时，会盟的签字仪式上，似乎缺了什么重要的内容。噢，对了，是莒子没来，代替他的是莒国的一个上卿大夫。显然，这让会盟的场面有些尴尬。
尽管如此，会盟还是如期举行，而历史也在此定格。
《春秋》记下了这一重要的时刻：九月辛卯，公及莒人盟于浮来。而非常遗憾的是，史官隐去了会盟的细节，只以极简之笔，草草记下了以上12个字，这12个字也是以鲁国为记叙主体的。
但今天，我们手捧这12个字，却字字千钧，而又无可奈何！就如你面对一次盛宴，而在你面前有一道玻璃屏障，只能看，却不能吃一样。
而《春秋》对于会盟细节记载的忽略，使得这次会盟，蒙上了层层隐晦的迷雾，使得这段历史愈加扑朔迷离，徒使后代史家去探幽索微、浮想联翩……
历史给人的无力感，再次彰显！
仅就这次会盟之地，就令后人费尽思量与周折，更带来了考据与索隐的重重困境。
因莒国都城西20华里之地有山曰浮来，为后世之人留下了一个会盟之地的追寻线索。但是春秋时期的浮来山，没有城邑存在的历史与考古的证据，而这样的会盟不可能在山上、在野外。
按照西晋学者杜预对《春秋左传》的注解：浮来，乃纪国的城邑，在邳乡西的公来山，即今沂源县东里镇东部一带，距离莒城约200华里。《春秋公羊传》与《春秋谷梁传》中均记为包来。
所以，这个会盟之地，就成为现在一个有争议的话题。但就会盟的态势来看，应该在第三方地会盟，纪子从中调停，也就是在纪国的会盟较为合理。然而，历史就是如此的不可确定。
而今天的莒人，认定的会盟之地在浮来山银杏树下，这未尝不是一种美好的理想。况且还有明清以来的诗文言之凿凿，认为此处就是当年会盟之地。清代莒州太守陈全国也写下了“大树龙蟠会鲁侯，烟云如盖笼浮丘”的诗句。
然而，历史不能按照人们的理想来走向。直到今天，人们也没有找到确凿的史料来支持这个观点。
二
而莒子对这次会盟，似乎另有隐情，或者是突有变故。按照春秋的记载，莒子却未曾亲往会盟，只派一大夫前往，这似乎是很不妥当的。
因为当初，莒子能跟纪子在密地会盟，为什么这次如此重要的会盟，莒子没有亲自参加呢？今天的我们可以做这样的猜测：一是一向横傲的莒子，不想理会这件事；二是莒子确因身体或其它更重要的事物而不能脱身。
但是，笔者更趋向于前一种猜测。因为从《春秋》的态度可以看出端倪。
《春秋》三传对这次鲁莒会盟，也表示了不同的态度：《左传》言称鲁国是为了成全跟纪国的友好关系，也就是说，为了给纪国面子；而《公羊传注疏》则说，“可言公及人，不可言公及大夫。”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可以说隐公和某国会盟，不能说隐公和某大夫会盟，那就降低了身份。这对鲁国来说是跌份的事，也是对莒子没有亲临会盟的指责。
无论如何，鲁莒的这次会盟，在鲁隐公和平外交的方略上、纪国国君的斡旋上、以至于莒国的态度上，虽然都有各自的利益谋求，但对于和平外交却是一脉相承的。不究历史的细节与原委，仅就这次会盟而言，鲁莒两国还是保持了一段近70年的和平期，这也足够欣慰的了。
可以说，鲁莒会盟符合鲁隐公的外交理想与执政理念，达成了其政治与外交愿望，对于鲁隐公来说也是值得的。
在2700多年以后，回望这段历史，细究与梳理春秋笔法的微言奥义，还是能看到那些文明的冲突，和平的存在，列国的制衡，政治的谋略，生存的法则……
这代莒子，一直没有留下名讳，但足够笔者在心中保留对他的个人想象：英伟、横豪、固执、自信，有作为、有担当、有魄力，在历代莒君中独树一帜。但在春秋的舞台上，盘踞于大国之间，过刚则折，如果莒国不能培养足够有力的继任者，那么莒国必然会招致后患而被挞伐。
而鲁莒会盟的历史，与《春秋》的微言之笔，折射的是历史的虚掩与真像的距离。仿佛远看一株彼岸花，我们只是看到了花影的一个侧面，而被遮掩的真实部分是怎样的呢？
因为在时空的意义上，我们永远不可能走进那个侧面，这也是历史的暗黑面与晦涩地带。有时候正因为这样，而历史又有了另一重魅力。
正如我们身处的现实社会，我们对身边发生的事件，尚且不能略尽全貌。而距离真相，永远会有或大或小的差距。何况隔离了如此漫长的时空，有些真相我们已注定永远无法知道。
这也是历史具有的特性与另一种真相吧。
（作者单位：莒县微电影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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