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经历过什么,只有它“本山”最清楚金鸡岭的自述
2000多平方米的建筑拆除后,现场覆盖了绿色防尘网。 记者郭尧 摄
7月31日,我在一片轰鸣声中被吵醒,甩着大手臂的黄色机器在我身上跑来跑去,喷着水的炮筒机器也对准了我。虽然有点喧闹,但是它们竟然帮我清除了我身上那块生长好久的大面积伤痕。我记得上次这么“热闹”,还是20多年前,只不过那次,是有人在破坏我的肌肤,让我伤痕累累。
我是金鸡岭,我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岁了,但是千佛山是我的老大哥,它可是济南的三大名胜之一,我们血脉相连,同系同宗。因为大手臂这些天都在清理我身上大小不一的伤痕,老大哥说,我快成了一座“网红山”了,哈哈。
生机勃勃到浑身伤痕,我病了
顺着我的脚底慢慢走上来,可以看到所有临街的伤痕都被人们用来做生意了,有公司、餐饮店、幼儿园、书画院……
其实,从20多年前,我就病了。我身上的肌肤开始被人一点点铲掉,陆续形成了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伤痕。这些年里,以前每天清晨用歌声唤醒我的百灵鸟不见了,经常给我挠痒抠耳朵的松鼠、野兔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我也渐渐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不堪重负。直至今日,我身上已经疤痕遍布,让我比我的老大哥丑陋多了。去年11月人们统计出来,我身上建起了178栋房,152个院落,143户。在143户里面,房产证办下来的有91户,占63.9%;有“两证”的合起来32户,占22%;还剩20户是没有任何手续的。就在不久前,20户里有1户提供了相关手续。
我身上的那些伤痕被它们的主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却少有人常住里面。有的已经年久失修,最初的模样不再;有的伤痕则从最初的样子,不断地增高或者扩大。
我身上最大的那块伤痕在我腰部,听说足足有2000多平方米。7月31日下午,甩着大手臂的黄色机器来了,我开始瑟瑟发抖。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它把我腰部那块最大伤痕铲掉了,还会把那里恢复旧观。伤痕的主人跟我算是多年的老相识,我一般都喊她老于,她虽然很舍不得,但也没有阻拦,反而给清除的小伙子们端去了茶水和西瓜。
开在我脚下的那家“顾小朵的餐厅”也要走了,我听说那是济南最文艺小清新的店,慕名来“打卡”的文青们个个都要拍照发朋友圈。但是从一个月前,那个叫顾小朵的姑娘就决定离开了。店里的桌椅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唯有复古色调的房门还能依稀看出往日的样子。顾小朵说留在这里不确定性因素太多了,自己精力也跟不上,今后这里或许要变成一处幼儿辅导机构。
像顾小朵这样搬离的其实并不多。在我脚底下的那些餐饮店和各式各样的公司,都还在照常营业,有的甚至还打出了招聘服务员的公告。
“一开始是想办件好事”
走到我的腰部以上的时候,会看到一处亭子,那就快到老于的家了。
老于家大约有两亩,三层楼里住着她和她的儿女们,楼房前的院子里栽种了各种花草,老于说有的树价值上万元,专门去乡下买回来的,还有从泰安运来的泰山石、假山、松柏等。楼房的后院则建了一座亭子和一间仿古堂屋,老于最喜欢那个亭子,常坐在里面喝茶。
20多年前,年过五十的老于喜欢上了我的气质,随后,她就花200多万元建起了一栋多层别墅,“是有证的”。后来,老于年纪有些大了,她想让她的老姊妹老朋友们来找她玩的时候有地儿可去,于是又在我腰部进行了“开垦”,种下了那块2000余平方米的“最大”伤痕。
老于的晚年生活一直很自在。家庭生意由儿女掌管,她闲暇时间便在我身上到处走走。在那块醒目的伤痕里,老于建成了一所“老年人活动中心”,他们在里面打牌、搓麻将、打乒乓球、掷飞镖,碰上五一、十一这种节假日更是热闹非凡。门外安装了秋千等健身器材,附近还被她种上了枣树、樱桃树等不同的果树。老于做餐饮起家,所以她把用来烤全羊的大缸也搬来了。
老于觉得,自己其实是办了一件好事,“来爬山的累了都能来这儿歇个脚喝口水,对来玩儿的老年人也从来没有收过费。”但对于这种存在的违规性质,她也是知道的。
8月6日,有两个女记者来找老于聊天。老于左手拄着拐棍,右手拿着蒲扇,她不停地说着“疼得慌也没法儿啊,拆了就拆了”。
小伙子们一个半月没休息过
65岁的老钱也是我的老朋友了。他从10年前就在我身上一家公司当保安,到了年纪退休后,他便来老于家帮忙了。在伤痕没有清除前,他是那儿的“管家”,接待来消遣的一拨又一拨客人。每天,他都负责为邻近的几处伤痕清洁打扫。
对于“最大伤痕”的清除,我知道老钱也很舍不得。他的手机里还存着伤痕清除之前的照片,照片里依稀还能看出昔日的模样:灰瓦白墙,还有一处人工池塘。
“最大伤痕”被清除后,老钱忽然不知道该干嘛了,只能是每天来转悠一阵,一块块搬出也许还能用得上的瓦片。“这灰瓦是特地从曲阜买回来的,这青石也有些年头了,这红砖当初买的时候4毛钱一个呢。”一旁的老于边挥舞着蒲扇边碎碎念叨。
当然,我很心疼帮我除掉伤痕的那些小伙子。从6月22日开始,他们一天都没休息过,指挥大手臂把我身上的疤痕铲掉了一块又一块。他们的汗水滴到了我的肌肤里,我只能尽量帮他们遮挡住毒辣的阳光。他们说,这项工作不简单,“既得干着活,还得担着责”。
他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尊重历史,尊重现实,尊重法律”。每次清除伤痕之前,他们都要找当事人深入了解情况、做相关笔录,经主管部门确认,再找当事人谈话,才会着手清除。他们中有个小伙子父亲病重,但忙着帮我恢复容貌脱不开身,没法去医院尽孝。直到父亲去世,他才请了几天假去奔丧。连续一个半月加班不休息,他们的家人也很难接受,一个小伙子开玩笑说:“媳妇说都快不认识我了!”
那天,那两个女记者进门一坐下,就忍不住用手挠腿上刚被大蚊子咬的包。这帮小伙子里的“老大”赶紧拿出一瓶风油精一瓶驱蚊水,让她们抹抹。别看他外表严肃,还挺细心呢,呵呵。
最近我也常常学着像人类那样思考,思考我们这些山啊、水啊,究竟该怎么与人类更好地相处。我觉得,首先,大家应当互相爱护,多包容对方、多为对方着想;其次,希望更多的人类能真正地走近我们,深入地和我们对话。我还有很多故事,如果你想听,我会慢慢地讲下去。(文中人物为化姓)(记者梅寒 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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