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树的永生 王效新

小时候，我家房前屋后长着几棵大槐树，父母亲管它叫洋槐和黑槐。黑槐摇身变为国槐，还是我上了高中后才知道。至于为什么叫国槐，就没有寻根问底的必要了。但有一点，这种槐树一定深得人们的喜爱。

我是个很调皮的孩子，放学后，经常光顾生产队的牲口棚。我深知“马尾巴的功能”，在其后面转悠，趁机拔几根长毛，等惊恐的“马大姐飞起一脚”时，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马尾巴上的毛，又粗又长，油光发亮，劲道柔韧，最适合做捕捉蜻蜓的套圈了。取一根拔来的长毛，中间打折，搓捻成绳，然后发梢穿过绳孔，做成一个套圈，钉在竹竿上即可。捕捉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悄悄地将套圈顺着蜻蜓的尾巴套进去，用力一拉，蜻蜓即可收入囊中。

有种美丽的蜻蜓，我给取名叫绿老虎，特喜欢抓着黑槐树的枝条做“引体向上”。它的透绿的身体上，点缀着一些黑黄相间的纹络，美丽极了，大大的眼睛不停地抖动，尾端像是会呼吸一样，极有规律地伸张着。我每次扛着武器走到树下，总能发现好多只绿老虎，垂直地挂在枝条上。我想，它大概是躲在黑槐树下乘凉吧。

“人家只是来乘凉，招你了，还是惹你了，干嘛跟人家过不去呢！”还有捉到蜻蜓后，残忍得像做外科手术一样，掐断尾巴，用草棒连接，再放飞，自以为飞得更高，更远。现在想想都后悔，捕捉蜻蜓是我一生中做过的唯一的坏事。

黑槐，树冠不太大，墨绿的叶子密密麻麻地挂在枝头上，即使再强的阳光，树荫下也见不到半点斑驳，成了大人们休闲纳凉的好地方。槐树新生的枝条光洁碧绿，树皮柔韧细腻，小孩子们特喜欢爬到树上去玩，像结了一树的葫芦娃。到了七八月份，黑槐就会开出淡黄色的花朵，含苞的花蕾恰似一枚枚弯月，盛开时则会生出五六枚花瓣，一串串地向上绽放着。花落入泥后，树上结出的果实像一串串碧绿的珍珠，挂满枝头，等到颜色变的幽暗，就是采摘入药的时候了。

黑槐，生命力极强的，俗话说“唐松晋槐比南山，见证历史活神仙”。如今，济宁市区最古老的那棵大槐树已千百岁了，仍生生不息，枝繁叶茂。

刺槐，没有国槐的柔美，浑身长满了针刺，但它的花朵却可以食用。以槐花和鸡蛋面粉作为食材，再添加一些佐料，做出的槐花糕、槐花窝窝，都成了特色小吃，槐花汤更是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刺槐，在清明之后萌芽，一周后，花蕾开始孕育，椭圆形叶片泛着淡淡的黄绿。它不像黑槐的叶片那么茂密，可两种槐树的花蕾极其相似，只是刺槐花朵更加密集，繁花如雪，似串串香玉，又若串串蝴蝶。远远望去，仿佛满树厚厚的白雪，又随风飘来阵阵清香，众多蜜蜂采集花蜜，“嗡嗡”作响。这时，开始采摘槐花了。槐树天然的秉性是奉献，“只留清气满乾坤”。树枝脆极了，用镰刀卡住枝条轻轻一拽就听“咔嚓”一声，有时近乎疯狂的掠杀，已将枝条削光了。说来也怪，越是这样，槐树越生出更多的枝杈，坚韧而旺盛。绽放不尽的美丽，正在一次次磨难和创伤中获得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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