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为何好瘦
女报记者 姚正
近日来，一部名为《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古装剧，在每个夜晚霸占了我家电视的屏幕。某天经过客厅时，瞄了一眼电视，我随口说了一句：“古装的赵丽颖真的好看。”在那之后，我一连几天的晚餐都是泡面。
吃泡面的时候，我做了一些功课，想借这部剧集的情景，试着谈一谈宋人的饮食风味。
了不起的炙羊肉
盛家姑娘们都是吃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一开场，就报菜名似的说出了炙羊肉、莼菜鲈鱼羹、三鲜笋炸鹌鹑这些菜式。尽管只闻其声，未见其实，却足以令人在深夜里吞咽一下口水。
其中，尤以炙羊肉出现的频率最高。卫姨母到盛家做客，明兰亲自下厨，正是以炙羊肉来款待她。这个细节，也从一个侧面展示出了盛家雄厚的经济实力。
在宋代，吃羊肉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宋人喜食羊肉。宋代以羊肉为主材的菜肴，《东京梦华录》中有记载的就有炖羊、闹厅羊、入炉羊、蒸羊头、羊肚、羊腰等几十种。《宋会要辑稿》中的记载显示，宋神宗在位时，皇宫一年要吃掉超过43万斤羊肉。
到了宋真宗在位时，每天宰杀羊达350只。皇室之外，宋代的达官显贵是羊肉的主要消费者，羊肉还经常被当做宫廷赏赐，赐给宋代的官员。
百姓人家也吃羊肉，但是吃的极少，原因很简单——太贵。羊肉实在是太抢手了，供不应求，因而宋代的羊肉价格相当昂贵，寻常人家很难消费得起。别说老百姓，即便是基层公务员，尊贵走俏的羊肉，也并非常享之物，大多只能在年节或者宴客时，解解馋。甚至曾有宋代诗人写诗吐槽：“平江九百一斤羊，俸薄如何敢买尝。”
一代文豪苏轼，落魄时也只能望“羊”兴叹。被贬惠州时，苏轼在写给弟弟苏辙的家书中写道：“惠州市井寥落，然犹日杀一羊，不敢与仕者争买，时嘱屠者买其脊骨耳。骨间亦有微肉，熟者热漉出，渍酒中，占薄盐炙微焦食之。终日抉剔，得铢两于肯綮之间，意甚喜之。”由于不敢与当地的官宦人家争夺羊肉，苏轼只能吃“羊蝎子”过过瘾，即便如此，竟仍是“意甚喜之”。
与金贵的羊肉相比，猪肉是真正的平民食材。现今举世闻名的东坡肉，恐怕难有机会出现在宋代的高端宴席之上。
夜深灯火上樊楼
剧集中，小公爷在母亲寿辰那天，特意从樊楼请了大厨到家中来，让郡主娘娘尝到了“炒菜”的味道。
现今，我们说起炒菜来当真再寻常不过，但在那时，确是相当新鲜。学界有一种说法，炒菜真正的普及，正是从宋代开始。这里，我们暂且不去考证炒菜的起源，单说樊楼。
对樊楼这个名字，很多人或许感到陌生，其实，在为人所熟知的古典小说《水浒传》中，我们就能找到樊楼的踪迹——宋江、柴进、林冲、史进、穆弘等梁山好汉，都曾在樊楼吃过酒。
在《水浒传》中，樊楼出现了两回。第一次出现是在第七回中，林冲被陆虞侯骗去吃酒，去的就是樊楼。第七十二回中，对樊楼的描写更加细致：正打从樊搂前过，听得楼上笙簧聒耳，鼓乐喧天，灯火凝眸，游人似蚁。宋江、柴进也上樊楼，寻个阁子坐下，取些酒食肴馔，也在楼上赏灯饮酒。吃不到数杯，只听得隔壁阁子内，有人作歌道：“浩气冲天贯斗牛，英雄事业未曾酬。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宋江听得，慌忙过来看时，却是九纹龙史进、没遮拦穆弘，在阁子内吃得大醉，口出狂言。
宋人重商，讲究享受，因而宋代的餐饮市场相当繁荣。位于东京宫城东华门外景明坊的樊楼，则是北宋最豪华的酒楼，号称北宋东京七十二家酒楼之首。
在当时的东京，再豪华的酒楼也不过两层而已，唯独樊楼与众不同——徽宗宣和年间，樊楼改建为东西南北中五座三层的主楼。据《东京梦华录》记载，改建后的樊楼“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这样一家高端酒店，食客自然以达官显贵为主，其中，最大牌的食客是宋徽宗。话本《大宋宣和遗事》中这样写道，樊楼“上有御座，徽宗时与李师师宴饮于此，士民皆不敢登楼。”
樊楼不仅菜炒得好，售卖的酒也是四海闻名的佳酿。樊楼自酿的酒，有眉寿、和旨两种。据史料记载，宋真宗天禧年间，樊楼每天上缴官府的酒税达到了二千钱。这是一笔相当惊人的数字，显示出樊楼佳酿极其出色的销售业绩。
在《汴京纪事诗》中，宋代诗人刘子翬这样描写樊楼宛若梦幻的繁华：“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人间有味是清欢
炒菜的普及、各式点心的流行、餐饮行业的日益发达，宋代堪称中国饮食文化史上的一个巅峰。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明兰竟然还这么瘦，是不是有些失真呢？其实不然，宋代的饮食固然繁盛胜于以往，却有着一个相当鲜明的特点——清淡。
南宋绍兴年间的进士林洪，写作了一部名为《山家清供》的奇书。这部书收录了以山野所产的蔬菜、水果、动物为主要原料的食物，记其名称、用料、烹制方法，行文间有涉掌故、诗文等，在那个没有影像的年代里，堪称文字版的《舌尖上的南宋》。从这本书中，我们或许可以窥见宋代饮食之清淡——林洪在书中，讨论了如何保持鲜味，探讨了最大限度地保留食物原有风味的可能。
汪曾祺在《宋朝人的吃喝》一文中也写道：“宋朝人的吃喝好像比较简单而清淡。连有皇帝参加的御宴也并不丰盛。御宴有定制，每一盏酒都要有歌舞杂技，似乎这是主要的，吃喝在其次。”
如果说，以上这些还不足以支持我的论点，那么，请允许我用大宋食神苏轼的名句作为今天的总结陈词。在《浣溪沙·细雨斜风作晓寒》中，苏轼这样写道：“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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