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楹联揭秘的“济宁李汝谦”文化传奇 图文 夏义梅

作为重要的名胜古迹，济宁太白楼馆藏碑刻众多，是最有代表性、彰显独特魅力的历史文化宝藏。馆藏石刻中，明、清时期居多。乾隆皇帝、李如圭、潘季驯、何出光、汪邦柱、靳辅、叶方恒、完颜伟、林则徐、罗振玉等历史名人，均在此留下过墨宝。其中镶嵌于一楼北墙壁西侧的一副楹联，尤为珍贵，却一直被人们所忽略，该楹联的撰写者李汝谦，也一直不为世人所知晓。

李汝谦(1878-1931)，字一山，号益山，山东济宁人。在诗词、书画、收藏、金石学等领域颇有造诣，享有盛名。曾经留学于日本东京法政大学堂，参加过辛亥革命，出任过民国首任泰安太守，历任黄县县令、山东大学讲师、北洋政府法制局参事、国史馆编修等职。在北京参与《续修四库全书》和《清史稿》的编撰的工作。

李汝谦家世显赫，世代为官。其家族在济宁堪称名门望族，自元末明初迁徙到济宁，到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道光时期，李氏家族的荣耀达到鼎盛，一门太学生、举人、进士几十位，四品以上官员几十位，祖孙三代曾先后担任天津知府。今天的济宁天津府街、戴庄的荩园等均与李氏家族有关，一部任城李氏家族史，可以说是明清时期半个济宁城的变迁史。

李汝谦爱好颇多，交际广泛，时任北洋政府国务总理的靳云鹏，以及吴佩孚、靳云鹗，吴昌硕、丁佛言等，与他都有密切的交往。李汝谦与罗振玉之间的交往始末，与金石学家黄易之间千丝万缕的渊源，在清末民国时期浩如烟海的济宁历史里，闪烁着最耀眼的光芒。

罗振玉是清末民初著名金石学家，李汝谦与其志同道合，曾专门请他为自己编撰的《秋盦遗稿》作序，还请他在藏品上签名题字，罗振玉欣然同意，凡有求，必有应。两人相交甚密，高山流水般的情谊，却一直不为世人所知。1931年，李汝谦在北京去世，年仅53岁。年长十多岁的罗振玉悲伤不已，深怀沉痛为李汝谦墓碑精心撰写了碑额，以此表达内心的不舍与惋惜之情。

罗李的交往，不仅仅源于金石学、书画收藏等方面的同好，还有长辈对于晚生后学的赏识，在当时的金石界，尤其济宁金石界，是一段千古佳话。

罗振玉曾在《秋盦遗稿》的序里说，李汝谦是他遇到的山东籍文人学者中，最具豪情并且才华出众之人，还把李汝谦的才情学识与金石学大家黄易的家学传承联系起来。在罗振玉心中，李汝谦是值得交往的文化知己。罗振玉在济宁时，为济宁太守王鹿泉写的一副篆书楹联，也被镶嵌于太白楼一楼北墙壁的东墙上，与李汝谦撰写的楹联比邻而居。这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后来人的特意而为。

济宁城北戴庄的荩园和济宁嘉祥的武梁祠，都与李汝谦及其家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荩园是李汝谦家族现存于世的文化遗产，武梁祠汉画像石是李汝谦外曾祖黄易发掘发现并保护起来的。

史料记载，嘉祥武梁祠是现存保护最完好的汉代祠堂建筑，所存汉画像石是最具代表性的艺术珍品，是一部雕刻在石头上的文明史。乾隆年间，黄易曾任济宁运河官员，1786年在嘉祥发掘了被河泥掩埋的武梁祠，并加以保护。黄易与李汝谦的十二世祖李钟沛交往甚密，后将其女黄润许配李钟沛次子李大峻。黄润是李汝谦的曾祖母，黄易就是李汝谦的外曾祖。李汝谦毕生都在学习黄易，研究黄易书画、金石、收藏等方面的成就，编撰《秋盦遗稿》，搜集收藏黄易的《唐拓武梁祠画像》。其中，《唐拓武梁祠画像》作为国家级文物，现藏于故宫博物院。如果说黄易代表了那个时代中国金石学界学术高峰的话，那么，李汝谦在发扬光大、传承延续黄易学术成就方面，堪称功不可没。

李汝谦曾做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为世人所称道。1923年8月，河南新郑一户农民在自家院子掘井时，发现一处完整的青铜器窖藏。当时的河南驻军是靳云鹗14师，李汝谦因与靳云鹏是甚好的朋友，所以受到靳的邀请，负责鉴定这批宝藏。此时群雄觊觎国宝，稍有不慎，这批宝藏便有被私自瓜分的危险。李汝谦为了不让国宝落到私人手中，建议靳云鹗通电全国，把宝物无偿捐赠国家。李汝谦为此专门编辑了一本《新郑出土古器图志全编》，作为公开的档案，成功地保护了这批“王子武”窖藏文物。当时正处于北洋军阀统治的乱世时期，李汝谦的高瞻远瞩、高风亮节和文人操守，在中国文化史上值得让人心生崇敬之情。

李汝谦留日归国后，一直在异地做官，安家于北平，但他对家乡济宁一直怀有“徘徊故园外，仍是故园人”的深厚感情。他的著作文章，落款署名都是“济宁李汝谦”。他的多枚闲章，也都表达了对故乡的眷恋之情。“生长大江以北黄河以南水深土厚圣贤桑梓之乡”，明确说出了济宁的地理位置与文化地位。“居近太白旧酒楼”，表明他的居所离太白楼很近，那么，他在太白楼上与好友饮酒作赋、纵情诗文，也就不足为奇了。

1907年，时任山东巡抚杨文敬“奇其才”，选之为官费生留学日本，就读于东京法政大学。临行之前，济宁太守王鹿泉在太白楼上为其饯行。宾主相见，交谈融洽，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际，几杯美酒下肚，李汝谦诗兴大发，才思泉涌，下笔如有神助，于是一挥而就，即席吟诵道：

宴客亦寻常贺监何人，应让风流归太守；

能诗最奇特青莲如我，不须星宿轮长庚。

好友相聚，宴请宾客，是很普通寻常的事了，文人墨客到了一起，话题肯定是越来越稠，谈起唐代诗人贺知章，大家对贺知章到底来没来过济宁各抒己见，争得面红耳赤。酒过三壶，推杯换盏之后，晕晕乎乎如在云端，管他贺知章何许人也，管他来没来过济宁州，如今的才俊应该是风流倜傥的太守王鹿泉啊。

试看各朝各代，谁作诗天下第一？肯定是李太白了，但是今天在座的各位，谁作诗最厉害？是正在饮酒赋诗、开怀畅饮的我们啊。李白因为是天上的星宿转世，所以作诗最是飘逸奇特，而我们呢，虽然是凡夫俗子，不过作起诗来，可是丝毫也不亚于太白金星李太白啊！

酒酣，意浓，言亦犹而未尽。你可以“笑而不答心自闲，别有天地非人间”，我可以“我欲醉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文人的酒场，就是如此的不拘小节、随心所欲，就是这么的风趣、风雅。

整副楹联妙趣横生，每个人物性格鲜明，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幅鲜活的动态的宴请图。比起杜甫的《饮中八仙歌》中描绘的八仙纵情诗酒的场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处。楹联内容由清末恩科状元张謇手书，经人镌刻，镶嵌在了太白楼上。楹联蕴含着独有的历史信息，历久而弥香。

一副楹联，掀开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历史风情画卷。楹联仍在，写楹联的人早已消失在历史的云海。李汝谦其人其事鲜为人知，但是他的人生轨迹和在金石学界的卓越贡献，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熟悉。李汝谦是诗人、书画家、收藏家、金石学家、文化学者，他曾经独特地诠释了属于济宁的文化，属于中国的文化。

①济宁太白楼

②罗振玉书法作品

③④⑤李汝谦书法作品（图⑤留学日本时所写游稻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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