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章丘那根葱
◇舒婷
相信不会有很多人知道章丘在什么地方,却无人不知济南,不仅因为济南是山东的省会,更加名声显赫的是那“三窟迸发,喷涌不息”的趵突泉。上世纪90年代初期,父亲曾携了紫泥小壶和极品铁观音,兴冲冲奔赴济南品尝“天下第一泉”。归来后见他壶未动茶不揭,沮丧有如佳人失约。因为,“万斛珠玑尽倒飞”(清·何绍基)的旷世奇泉已消遁无踪。
前几年有报道说,经过环境治理,趵突泉又跳跃奔突回来了。只是,至今我从未进入济南。
烟花三月,飞机在济南机场落地后,立刻转程去章丘。章丘距离济南45公里,车程40分钟。
如果说济南以七十二名泉著称,仿佛为了较劲,小小章丘竟喷发了百脉泉、万泉河、百万泉湖。千泉万泉,泉泉攒动之声,亦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啊。
因泉眼深不可测,巨蟒般喷涌如墨的是墨泉;五口泉眼排列绽放如花瓣的是梅花泉;历史记载能为鏖战将士洗眼明目的,是眼明泉……这些水之精灵,仿佛在一个春天里商量好了,集体踮起脚尖,冒出章丘的地表,载歌载舞,像按捺不住满怀欢喜。有时顶出一大朵睡莲,摇曳生姿;有时耸起玉柱碧雕,玲珑剔透;有时在湖心跳跃翻滚,扑朔迷离像透明的鱼美人;有时衔了几串小水泡,藏在凤尾草的缨绺下面吹气如兰;有时就在你脚下嘀嘀咕咕,掩嘴窃笑,说不尽的淘气天真。
她们那薄纱裙边常常就逶迤在石子路面上,让你提了一只脚,却不舍得放下。
同去的诗人高洪波泼墨曰:“章丘归来不看泉。”男人们嘛,动辄就海誓山盟。而我想,无论到什么地方再见清泉涌动,定会忍不住忆起章丘的明眸皓齿。
泉水淌过的地方,柳梢绿了,碧桃红了,海棠正招蜂引蝶。回溯源头,可以听见女词人李清照呱呱落地在宋朝年间;看到“年方十岁,读书不辍”的张养浩,他后来成了元代的散曲家;后面跟着“嘉靖八才子”之一,明代戏曲家李开先,等等。他们是章丘的水系之一,滋养了中国文学的一片风景林。
李清照历经战乱,除了诗词传诵,并无其他遗迹保存。家乡人就在百脉泉畔,在最冰清玉洁的水波上,建起清照园。园内纪念馆立着一尊端庄消瘦的铜雕,为钱绍武先生所作。我心里对她说,我是你的铁杆粉丝哎。见她忧郁比黑夜深,嘴里哪敢造次。
1936年所发现的龙山文化遗址,以及危山风景区半腰那一座保存完好的兵马俑陪葬坑,是章丘两页最厚重的历史文献,我是翻不动的。博物馆内,别人都背着手,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研究考察那些缺三补四的出土文物。说来惭愧,刚用过午餐不久,我已经在惦记晚饭了。
在章丘期间,正是我第一百次发誓要减肥的紧要关头,但还是被这些嫩榆钱、生蘸苦菜、凉拌香椿、香酥野菊芽等等,彻底打败了。北方人大概都知道“渣豆腐”,就是用鲜嫩的绿菜叶磨碎,再加豆渣(或豆粉),清水加盐煮,不放油。吃起来满口是春天的液汁,其清爽的味道很碧绿。就算北方人,也未必知道什么叫“地软汤”吧?当地人也叫它“地灌皮汤”。那是一种雨后杂草中天然生长的菌类,黑褐如木耳,打了蛋花做羹,柔柔滑滑的,想在嗓子眼里把它多挽留一会儿都不行。
把散文写成仙境的周晓枫居然寸土不让与我争夺最后一块松菰,且顺手一枪,轻松戳我下阵:“你是不是每顿饭下来,都觉得自己又像发糕那样,撑开了一轮?”是啊是啊,我捧着沉重的肚子,意志薄弱地继续满桌扫瞄,筷子永远箭在弦上。
章丘的大葱举世闻名,有一人多高,跟南方的甘蔗林一样绿波滚滚。大葱蘸酱夹饼,据说是鲁菜中的光辉经典,却是我唯一无福消受的“有味”佳肴。而今,朋友须一瓜的小说正走红大江南北,奖金稿费暴发大水。为蹭饭吃,我们巴结吹捧她,她总是娇滴滴挡回:“哎,我算是哪根根葱啊?”
我脱口回答:“你是章丘那根根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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