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行捎近村

济南时报 2020-05-04 23:30 大字

□刘爱君

四月初的一天,春光大好,偷闲来到彩石的捎近村。捎近村,一个有着古怪的名字和一些传说故事的幽僻小村。不知何年何月起,她就躺在这个不算大的山谷里,静美如开在春天里的野梅花。

那日的天空,宝石般蓝得煞是纯净。几朵白云飘浮着像极了街头的棉花糖,你若当真,或许就能闻到丝丝的甜味。空气中飘过几缕微风,是真正的吹面不寒。漫步其间,轻衣簿衫,随风轻扬。

汽车一路兴奋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行驶,拐进山口,老远就看到四棵古柏立在村头的一个类似旧寨门的石台上。古柏郁郁葱葱肩并肩排列一起,犹如四位金甲武士顶盔贯甲守卫着山门。树的下面,石头砌成的寨墙上嵌有石碑,墙下空地上有龙王祠。石碑上有简单的山村来历的介绍,残缺不全,语焉不详。龙王祠,石质建构,半米来高,难得一见的小,但“龙王祠”三字浑厚遒劲,不容小觑。

停好车,沿路左拐,随着几声山羊的咩叫,独步前行。这一路,春色十分,诗意盎然。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捎近春天的脚步稍慢,背阴的地方,还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然而春天的气息已处处显露,“山朗润起来了”“风悄悄的,草绵软软的”;随处可见,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正准备开放,心急的就已张开了笑脸,几只蜂蝶闻香而至,嗡嗡嘤嘤,可劲儿地热闹,真可谓“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草丛中,矮树行里,一些叫不上名的鸟儿,进进出出,忙忙活活,野鸡、喜鹊我还是认识的。赶忙取出相机拍照,它们却不配合,纷纷飞远了,留下我一个人低声吟诵:“山村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正行间,山凹向阳处长有十几棵杨树,那儿传来一阵阵鸟的鸣叫,叽叽喳喳,纷乱不已,鸟的争吵,是山村的热闹,静谧的山野,生机盎然。

拐过一道山环,几块古朴的石头吸引了我。就在路旁的一块地势略高的空地上,有一树、两圆石兀立在上面。空地是一圈矮石墙围成的,面积大不,刚好容下一树二石。走近一看,树,是一棵老核桃树,粗干细枝,山风经年吹摇,树干很是有型。树下一左一右的两块圆形大石,是两个石磨,分别用3块石头支着。除此,一无所有。真是简到极致,朴到极处,却能让人想象到曾经的人们在树下忙碌的身影,仿佛听得到村民边磨粮食边话桑麻的话语。眼前的古朴、简洁,自然地让我想起了进村不久遇到的一拱小石桥。石桥全部由大小不一的石块插拼而成,没有泥沙灰浆。上下两层都成弓形,全由上下左右的长短不齐厚簿不均的石头拼凑挤压而成。上面一层渐成平面,再在上面覆盖上一层宽宽的石板,六七块的样子,一架坚固实用的小桥就成了。从石材的颜色上看,石桥应该很有年头了,这说明桥虽简朴却很耐用。只是后来,不知哪位老兄,在上面抹了一层水泥,虽然好走了些,但很粗暴地减损了原来的韵味。

石磨西北边,有一户人家,不大的院落,干净整洁;门前有几个蜂箱,有蜜蜂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一位大婶端着水盆走出院门,看到我,便热情地打起了招呼:“渴了吗,家来喝点水吧?”见大婶很热情,我便站在门口,和大婶攀谈了起来。从她那里,我知道这个村村名的来历,说是从前的人们从这里到泰山烧香路途稍近,时间一长,村名就成了“捎近”;捎近村,由三个自然村组成,有外捎近、东捎近、西捎近,她所在的就是东捎近,村口那里是外捎近;她们一家是祖上由山下的一个村庄搬迁来的,当时是家族分家时,祖上分到的房产,已经100多年了;家人现已多在市里或外地安家,只剩她老两口守着老宅不愿离开。

安土重迁是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传统观念,现如今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随着现代化、城市化的进程,人们越来越习惯现代文明的生活,越来越习惯现代化的先进与方便,已经不适应原来的安静、封闭、与世无争。

大婶所住的院落,很寂静地隐在一片树丛中,它的周围,还有几户院落,都只剩下断壁残垣。几年后,大婶所住的院落还存在吗?就这样,一个村落消失了,一段历史也就湮没了。在加快推进城市化进程的今天,它是许多山村村落的写照。幸也,悲也?是耶,非耶?

转过山环儿,就有一道山梁横在眼前。山梁的另一边,是一个更加安静的山谷,有十几户人家的样子,这里就是西捎近了。贴着东边山脚的小路南行,越走越能看出,这里应该有着不凡的历史。道旁的杂草丛中,随处可见老石墙的根基和一块半块的刻有花纹的条石;村民后起的房屋的墙上镶有并不谐调的拴马的石鼻子、石锁;路边的几口古井虽老气横秋但都蓄有甘冽的山泉水。沿着老墙基走,依稀看出一所规模较大的宅院的影子。靠近山谷东南的一处土台上,有一棵高耸的古树,虬枝铁干,傲然地立着,像是在固执地守护着什么。那渊停岳峙的气度,那饱经沧桑的神情,让人肃然起敬。

探寻得知,高台上的树便是捎近村赫赫有名的神树“降龙木”。传说当年杨家将被困天门阵,穆桂英就是带着降龙木驱散毒雾,大破天门阵,一举杀败辽军的。依此传说,这树可就有年头了。

说起这棵树,村民们谁都能头头是道地拉上一段,言语中无不透着一份神秘和骄傲。人说,这棵树能消避瘴气化解百毒,在树的周围从没有蛇蝎等毒虫,夏天里也不见蚊蝇。每年农历五月,树上开出白色的小花,大片大片地堆满枝头,如霜似雪,又浓香馥郁,香飘四野。树的木质成丝状非常坚硬,且韧性十足拧而不断,牛筋一样,俗称“牛筋树”。在村民的眼里,这棵树俨然是一棵神树。树的西侧,有一口古井,长年不涸,水质清冽;再往西,有一株古松,造型别致,气质高雅,夭矫舒展的架式一点也不输某景点的迎客松。

规整的墙院根基,精美的石刻,珍稀的树木,分布讲究的水井……这些都会诱发人的好奇心的。据考证,这里原是章丘西关高家的“石泉山庄”,山庄主人就是赫赫有名的东方商人孟洛川的亲娘舅。150多年前,高即霞在此开山挖石,修路铺桥,移花栽木,建楼盖厦,已有庄园。想象着,每年的春夏之际,高家老小带着仆从侍女携着大包小裹或坐车乘轿或骑马步行一路坎坷迤逦来此消夏避署,深冬来临前又原路返回。在那个不太平的岁月里,如此一行,前呼后拥,耀武扬威,也算一时之盛。

有人说,所有沧桑厚重的废墟,都曾有过浮靡奢华的前世;所有灰暗深沉的落魄,都曾有过艳丽骄人的辉煌。微风吹过山岗,离离衰草中,偶尔露出的几块断碑残瓦,无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旁边新发出的草的嫩芽,鲜亮生动,清新可人,只待一场春雨,就会有漫山遍野的绿。

回首走过的山路,春风在前,一路花色。人行其间,一点都没有为物悲——“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只有满身心的轻松愉悦,因为我已深深陶醉于这山明水丽,陶醉于这春风浩荡。遂作诗一首,记我春行捎近之旅:

远处僻野本无名,残碑碎瓦杂草中。家犬怯怯追远客,石桥斜斜溪下行。峰回石转参差路,秋月春风任等闲。昔时豪客无处觅,古木夭矫傲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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