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大哥一片情
︻郑世兴
大哥已经离开我们十几年了,我一直想写一点纪念他的文字,当记忆的闸门打开,却又被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的一生是丰富多彩的一生,故而更觉无从下笔。
我说的大哥,并非我的亲哥哥。他是我姨母的大儿子,我自幼就叫他大哥。他叫王泽铭(字旭初),写信时我习惯地称呼他初兄。
我刚记事时,大哥已在外工作。解放前,姨父为了生计只身一人去闯关东,大哥就辞掉城市的工作回了老家,从此成了农民。说他是农民,他却像个温文尔雅的先生。几十年历经沧桑,无论对大自然还是人生他似乎都了然于胸。智圆行方,令人敬仰。
几十年来,印象中的大哥,只管为别人拉车,从不在乎沿途荆棘塞路,脚下坎坷不平。
记得1953年,我考上了山东省立济南第五中学。动身去济南上学的前一天,我去向他告别,他说,“咱村去了几十个人,就考上了你们几个,中学生了,你知道该怎么做”。说着顺手把自己上衣口袋上别着的“小金星”钢笔摘了下来,塞到我手里。还交给了我一封信,“这是我到乡政府写的一封信,是证明家庭因难,申请助学金的”,“据说评助学金是奖助结合,还得靠自己”。我什么也没说,眼含泪跑回了家。此时,母亲正在为我打点行李,当晚我一夜未眠。
1961年9月,我从济南毕业分配到淄博一家市级医院工作,到医院报到当天,一位老会计喊我到财务科领工资,我很惊讶,原来我的档案14日就已到达医院,按规定上半月分配发全月工资。领了三十多块钱的第一份工资,转眼到了中秋,我花了3.40元钱买了一瓶汾酒,又买了二斤月饼,高高兴兴地回家探亲了。当晚我把酒拿给大哥时,他不但不高兴,反而批评我说“挣多少钱,买这么好的酒,带回去,退了”,其实那时茅台酒才4.20元钱一瓶,就贵这八毛钱我还没舍得花呢。
1962年麦季,我姨母因病来淄博我所在的医院住院,治疗数月,终因病重医治无效去世。大哥他们用医院的地排车将姨母遗体拉回章丘。出院欠下800余元医疗费。不久,院方派会计杨寿轩同志前往了解家庭状况,确认家庭确实因难,便让大队出具证明回来办理减免手续。孰料,大哥东挪西借凑足800多元,竟乘车送了过来,院方领导及医护人员都很感动。后来,还是由市卫生局审批,免去了所欠费用。
此时正值困难时期,加之家中人口多,劳力少,我的两个表哥就商议让正在读高中的两个孩子一人退学。大哥执意让自己的儿子退,小(表)哥坚持让他的儿子退。在大哥坚持下,还是他儿子退了学当了社员,从此务农一生。他却终生不悔。
这些年来,无论村里、镇上、乃至县里,经常调他去帮助工作,他从不计较报酬。庄里乡亲有事他总是前去帮助。甚至有的发生家庭纠纷,也会请他出面调解。以他的为人和品格,人们似乎有种敬畏感,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后来,村中心小学校长登门请他到学校做“校工”,为住校教师烧水、做饭,实则请他去作“教育顾问”。随时聆听他治校方面的意见和建议。
他总是把生活看得很淡,凡事力求简单。八十多岁患了胃癌,晚期致贲门梗阻不能进饮食。我和妻子去看望他,他微笑着说“没事,没事”。儿子一直把病情瞒着他,我想凭他的智慧和毅力,肯定心中有数,索性把病历拿给他看,他却笑着说“不用看了”。他爱吃鱼,儿子为他买了活鱼,他欣慰地笑了。
大哥一生没有留下多少财产,然而,他却留下一大笔精神财富,留下了人生的大智慧,为我们洒下了一片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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