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亭小学之武库街分校
□吴 明
20世纪60年代初，我上学时的皇亭小学还有一处位于武库街的分校，一、二、三年级在分校，四、五、六年级在校本部。
分校藏在院东大街（泉城路）路南的一片巷陌褶皱中，从番安巷进入，不宽的街道铺整块条石，两侧黑漆大门，青砖小瓦房屋。走不多远路东有一砖雕影壁墙，绘成古朴的街景。番安巷在这里止步，又在这里生发，犹如一棵老树长出了树杈，往左伸展的名叫武库街、居中的称为东小王府街、右边唤做西小王府街。三条羊肠小道汪着岁月包浆的光泽，缠绵蜿蜒在房屋院落的缝隙里，默默走向宽厚所街。
还记得上学报名就在分校，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姐姐找到正在和小伙伴跳皮筋的我，说要到学校报名。报名？报么名？看着我一脸懵懂，姐姐没好气地说：不报名怎么上学啊？再不去就晚了，你就当个文盲吧。
我不情愿地跟在姐姐身后，说是报名却领着我来到河涯（护城河边），洗洗吧，看你这个脏模样，怎么进校门见老师啊。也许是天性使然吧，我只要看到水就心生欢喜。忙不迭地脱下鞋来，找块石头坐下，一边洗脸洗脚，一边看着小鱼在碧绿苲草中钻来绕去。正在兴头上，姐姐问我要不要珍珠？要啊！只见她没在水里的手猛地扬起来，飞出晶莹的水珠，哈哈，我也有啊，串串笑声跳进七彩阳光，摇开层叠涟漪。
脚丫洗了，脸也白了，姐姐又瞥见我的头发有点乱，赶紧解开松散的小辫子，沾上点清清的河水捋顺重新编好，收拾干净这才离开河边去报名。
我仔细打量学校，黑瓦红墙，圆圆的石窗像两只大眼睛。半圆石头拱门，院中老柏树护佑着的鹅卵石小径走到了高台前，一座带耳朵的大房子，稳稳当当端坐在上面。院子右边参天白杨枝叶浓稠茂密，树荫里放着桌椅，有位上了年纪的女老师，问我：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里有几口人，爸妈做什么工作，会数几个数……一一回答后，老师微笑点点头：记住月底发榜，想着让家长来看。
开学了，高台上的大房子分割成一年级的教室，学生多教室少，每天在学校上半天课，六个班轮换上下午使用教室。我是二班，在大房子的东侧，课桌摇摇晃晃，板凳是两摞砖块搭上一块长条木板。校工摇响上课铃声，来了位漂亮的女老师，瓜子脸大眼睛，两条长辫子乌黑油亮，她放下手中的教杆，笑眯眯地开了口：我是你们的老师，名字陈淑棠。大家第一天来上学，高兴不高兴啊？高兴！陈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上两个字，来大家一块跟我念：高兴，高-高兴的高，兴-高兴的兴。
冬季很快来临，那时天气很冷，偌大的教室透风撒气也没有炉火，小手冻得捏不住笔，这时陈老师会让大家一块搓搓手，跺跺脚。挨到下课，同学们蜂拥而出，跑到正中间的教室前，靠墙排成队挤在一起，拖着长腔齐声高喊：挤呀挤呀挤油油啊，南边来了个小猴猴啊……被挤出来的同学顾不得别人取笑，赶紧到队尾继续使劲挤。十分钟的晒太阳抱团取暖，能管半节课手不冷。
上二年级的班主任是张守慧老师，个子不高，细细的眼睛，圆脸上总是漾满笑花，她是位军嫂，住在学校对面的省军区宿舍。有一次上课时，我感到浑身不舒服，头沉得抬不起来，好想请假回家躺在母亲的怀里撒撒娇。张老师看着我趴在课桌上，走过来摸摸我的额头说：没事，不发烧，能上课。又来回捋了捋，再按按太阳穴。说来也挺奇怪，她温软的手好像有魔力，赶跑难受的感觉。
记忆中有学习小组好像是在二年级，要不就是一年级的下学期。学习小组设点也有一定要求，比如住房要宽敞点，有院子，独院最好，家里还要有大人在家，更关键是要征得家长同意。那时老师经常到学生家走访，学生的家庭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老师让符合条件的同学们给大人说，母亲一听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三年级开了作文课，为让大家写好第一篇作文，班主任杨淑芳老师，特意带着我们游览大明湖，并且请一位老工人随同讲解：新中国成立前湖里种了很多藕、蒲菜、芦苇。道路坑洼不平，人们吃不饱穿不暖。新中国成立后整修道路，挖淤泥，清理湖面，增加游船。劳动人民成了大明湖的主人，生活有保障，日子也越过越好。我按照杨老师说的要求，写了看到的大明湖风景，听讲解后的感想。等下次上课老师读了我的作文，还说：有景、有人、有心理活动，第一次写就能表达得清楚流畅，可以说是一篇很好的作文。同学们看看写作文是不难吧？
好像是三年级上学期还没上完，老师在课堂上说：过几天，学校要调整，以院东大街为界，家在路北的同学到本校，路南的同学留下来。分校改为武库街小学。这下子可热闹了，本来是同校同班的同学，竟然成了两个学校的学生。分到本校的同学喊留在武库街的穿裤头，变成武库街的同学不甘示弱，回应的更有意思，说皇亭是黄鼬窝。
不久后，武库街小学更名宽厚所街小学，到1987年拆除了老房子，新建楼房，整修院落，随之历下区教委入驻。
如今，编织城市肌理的纵横巷陌渐行渐远，走出人们的视线，华丽转身生出新的容颜，簇簇楼群身着霓裳羽衣旖旎争艳。武库街分校和那一片街巷变成记忆，封存在相遇、相识、相知人的心底。
爱你，皇亭小学武库街分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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