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生死真的有命
□徐敏
如果不是忽然得知小秋得白血病的消息，这个姑娘可能逐渐淡出我的生活了。回想起这个总是遭遇不幸却又坚毅的姑娘，我忍不住想写一写她的故事。只希望她能有惊无险地度过这一关，只希望生命对她多一些垂怜。
小秋是属兔的姑娘，她瘦瘦高高，细眉细眼，自言是相貌比较“媚”的类型。我刚参加工作租房居住时，与她同住过三年左右的时光。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共处一个屋檐下，说起来交情也不算浅了。这几年各自成家、生子、带娃，虽然有联系但是见面很少。前几天看到她在朋友圈中说，近期经常觉得身体疲惫、头脑发晕，去医院做了穿刺等各种详细检查。我本来没当回事，以为大概是职场妈妈操劳过度之故，没有想到那种万分之一或者更小几率的不幸会落在她身上。谁知道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了：白血病。我惊愕之后，拨通了她的电话。急性白血病，危险期，血小板太低，随时可能大出血，感染，甚至丧命。
“我还是有治愈的希望的啊。”大概是感受到我为她揪心，我听到她语气还算平静地说，可能还挂着惨然的笑吧。这并不是凛冽的命运第一次袭击这个纤弱的姑娘，这大概也是她内心不太澎湃汹涌的原因。挂上了电话，我想起同住的那几年经历的、她那苦乐交织而苦多于乐的日子。
那时候，小秋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公司老板是她男友的姨妈。小秋业绩一直很好，这源于她自己的聪明能干，与和老板的外甥恋爱并无多大关系。她男友是温州人，从一开始彼此就知道未来他一定会回到温州，继承家中的生意。后来两人因为小伙子返回温州而分分合合，她也始终决定不了要不要跟着男友去温州结婚、定居，而对方似乎也没有强烈的意愿。就这样僵持一段时间之后，小秋发现自己意外怀孕，这促使她决定离开济南，随男友去温州生活。当时我俩还谈了一晚，毕竟同住几年，很快就要向着各自不同的未来挥手而去。
那年夏天，我因为要去哈尔滨旅游，临走之前，她有些怅然地跟我说，姐，等你从黑龙江回来我就走了，以后可能很少有机会再见了。
两个年轻女孩为这次分别洒了很多眼泪。然而几天后我如期归来，她却告诉我暂时走不了了，因为发现自己脖子左侧长了一个小肿瘤，并且有越长越大的趋势，必须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当时她的男友已经回到温州定居，我便陪她去医院，检查，病理，化验。医生最后很笃定地说：结核。我俩茫然，医生简单科普了以后才知道严重性——这是一种顽固的疾病，接下来必须长期入院用药治疗。我看到她嘴角蠕动，艰难地告诉医生她怀孕近两个月的事情。医生依然冷静而直白地告诉她，只能终止妊娠，没有第二种选择。
后来，我记得她那个准备结婚的男友给她转了3000块钱，电话那头说“我会和你在一起”，人却再没有回来过。再后来，她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后病情稳定，仍然每天像上班一样，天天按时去医院打针用药治疗，只有家在菏泽的母亲和妹妹来短暂地探视过她两回。即便再过不悦，她仍然喜欢穿着一条漂亮的芒果黄的裙子，把头发扎得一丝不乱再去医院。
不记得经过了几个月的治疗，她欣喜地告诉我她已痊愈，不再是一个结核病人了。只是，半年前筹备的婚姻和没有出世机会的孩子，早已流逝在这场变故中。
我常常觉得她像是傲娇的黄菊花，体态尽管柔弱，内心却始终无比坚毅。再后来我们俩不再一起居住后，她独力买了一套公寓，从公司出来自己单干，又经过几段曲折的恋爱之后终于结婚生子。看到朋友圈中的她时常带着幼儿出游，会觉得她的人生大概会像大多数人一样，这般平静且安稳地过下去。谁也不会想到，六七年后命运的无常又找上她，而且这次更加来势汹汹，甚至让她没有招架之力。她已然不像上次那般了无牵挂——两岁的幼儿还在家里等着妈妈回家。“这真的是我的命吗？”这大概是小秋说过最无助和无解的一句话。和她通话时，我自嘲一个靠文字为生的人，却找不到一两句能让她稍觉安慰的句子。
不幸中的万幸是，诊断后医生说她所患的是急性白血病，是白血病中相对比较容易治愈的一种。只要扛过危险期就可以长期吃药治疗，两年后如果无恙就会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再影响健康和寿命。她有能健康活下去的希望，只是，现在能不能捱过危险期，一切都还混沌未知。
前天，大学舍友给我发来了一张B超的图片。模糊而漆黑的B超影像上，她自己用画笔简单地涂鸦成了一个躺着的婴儿的模样。真好，半年多后又要有一个宝宝降临。一时间，新生命的喜悦和仍然被死亡阴霾笼罩着的小秋的消息，让我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道该对这时而欣喜时而忧伤的生活说些什么。且珍惜眼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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